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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暴君一起重生了[修真] 第5节

    看见雪怀有点不太信的样子,云错补充了一下:“是猫先找到你的,它很喜欢你。”</p>

    呆瓜猫邀功似的,又来蹭雪怀的手,终于如愿以偿获得了一个摸摸头。</p>

    雪怀站起来时,脸色还发着白,那股刺骨的寒凉还没退去,他原地晕乎了一会儿后,跟云错道了谢。</p>

    云错道:“你没事就好。”</p>

    雪怀给母亲奉了香。云错偶然来此,也遵循客人的规矩,跪下来认认真真地奉了一回香。雪怀叩头几次他便叩头几次,次次都是长叩,跪地不起,认真的模样让雪怀有点诧异。仙洲的规矩就是坟前不劝礼,他也就没说话。</p>

    云错叩完头后起身,和雪怀一起下山,一路驱散周围虎视眈眈的y-in灵,气氛又归于沉默。</p>

    路边时有行人来往,昨夜雪化开,山道上有些滑溜,云错不说,雪怀却隐约发现他在盯着自己的步子,好像是怕他摔下去一样。</p>

    “雪怀?”</p>

    前方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雪怀下意识地顿住脚步,没想到让身后的云错慢了一步,差点撞上来,带得两个人都在山道上晃悠了一下。云错眼疾手快地伸手揽住他,拉着他一脚踏上旁边草丛里积攒的深雪,这才没和雪怀一起摔倒。</p>

    雪怀身上很软,还很温暖。他随了他母亲,骨架小,高挑,尽管英气有力,但仍然能被他抱个满怀,腰能被他一手圈过来,柔软带着清香的发丝就垂在他颈侧,痒痒的,有些凉。</p>

    云错放开揽着雪怀腰的手,耳根在短短时间内就红了,低沉着声音道:“小心。”</p>

    雪怀刚刚在晃身之际使的一个自护的小法术没用上,反而被老老实实地抓去了云错怀里。他也有点尴尬,赶紧从他怀里离开。</p>

    山道下,长身玉立的青年男子笑着看过来:“小心,山道路滑,你怎么还是这么粗心,小怀?”</p>

    斯斯文文的,充满了书卷气,容颜不见得有多好,气息却很干净,瘦削挺拔的模样。</p>

    雪怀盯着这人想了半天,终于想起了他是谁:</p>

    这是他幼年时的玩伴,比他大上三岁的一个邻居家的哥哥,名叫白迎霆。</p>

    两家有世交,正好又住得近,雪怀小时候基本是跟着他长大的,后来白迎霆去了东边一个很远的仙洲求学、修行,一去就是好几年没见到。上一次雪怀见他,还只得十一岁。</p>

    放在他身上,说是四年未见,其实更长。加上上辈子的,其实是八年没见过,雪怀都快把这个人给忘了。</p>

    云错瞥了一眼白迎霆,一言不发,把猫抱起来,跟在雪怀身后下了山。</p>

    他道:“我去散步了。”</p>

    雪怀看白迎霆有话跟他说的模样,一时间不好再跟他多说什么,只是追上去拽住他,认真地说了声:“刚刚谢谢你,两次都是。”</p>

    云错却没回头,背对他比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听见了。他怀里的猫喵喵叫了两声,瞥见他耳根鲜红,好奇地去抓,被云错强行摁了下去。</p>

    雪怀身上那股清香好似还未散去。</p>

    “小怀,你的朋友?”白迎霆看着云错离开的背影,问道。</p>

    这少年给他一种非常强烈的压迫力,尽管他甚至没有分给他更多的眼神,但那种邪性和戾气让人胆寒。</p>

    雪怀道:“算是吧,他是我爹的主顾。白……白大哥,你怎么回来了?”</p>

    白迎霆笑眼弯弯:“学成回来,打算在这边安定下来。我来看看你,小怀。”</p>

    *</p>

    “听人说了吗?白家公子学成回来了,修为已至元丹,这可真是快。”</p>

    “是雪家对门的那个白家么?我记得那个孩子,哎哟,斯斯文文的,这次回来,是打算考天官罢?”</p>

    白迎霆回来不久,街坊邻里已经传开了。仙洲民风淳朴,虽然阔大,但都好像是一家的,谈论起来总是不嫌琐碎。</p>

    云错立在药铺前,慢慢地寻找着安神的药材,听老郎中挨个报了药名,工工整整地写在纸上。</p>

    老郎中打趣他:“少仙主,近日睡不着么?最近仿佛也不见你出来散步了,j-i,ng神头还好么?”</p>

    云错道:“忙,还好。”</p>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神色间也透出些许疲惫来。老人知悉,也不再问。这个少仙主自有他的事情要忙,修行,应酬,可偏偏每天还会专空出一个时辰的时间,说是出来散步。</p>

    散步也不见个章法,前几日往东边去,今日又说去黄泉山看看。</p>

    云错问道:“因为不好好休息亏损的,可以一直吃这幅药吗?”</p>

    老郎中打量他:“少仙主,你没什么病,是药三分毒,可别乱抓药。”</p>

    云错说:“我是给别人抓药的。先生,他是水灵根,身有刀兵气息护体,近日却被y-in灵趁虚而入,我想应该是他没有好好休息,所以来拿一点安神清心的药。”</p>

    “y-in灵?”老郎中若有所思,“这仙洲的小鬼们都不成气候,弱得很,当真到了这个地步,还被魇住了,恐怕确实是没休息好,气脉薄弱。除此之外,若你说的这个人是男子,双修可解。”</p>

    云错的耳根又开始发红:“他还小。”</p>

    “哦,那没事,让他多注意休息,晒几天太阳就完了。”郎中麻利地给他抓了药,包好送到他手上,突然琢磨起来:“不过呢,要是你这位朋友特别没j-i,ng神的话,看看他是不是刚开劫历劫,天劫大雷打下去是可以魂飞魄散的,这个时候用药来镇魂,免得被y-in灵盯上,趁虚而入。魂魄归体,还有那些个被夺舍然后夺舍回来的……就用和你一味的药,总之都是魂魄上出过动荡。”</p>

    云错楞了一下:“他没这么严重。我是……我是修为走岔,他没有。”</p>

    他用修为走岔的理由搪塞自己魂魄不稳的病况,至今仍无一人知道他是重生回来的。</p>

    他低声道:“离他第一次历劫还有八个月零三天,他应当只是没休息好。谢谢您。”</p>

    郎中拿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历劫只能推个大概的日子,即使是用最灵验的占卜术,也无法确定到具体的日期,因为这毕竟是修行时的天劫,天意不可测。</p>

    他拿了药走出门去。</p>

    旁边街坊邻里居然还在聊那个回来的白迎霆的事:“哎呀,要我说,这白家与雪家是世交,白迎霆这个孩子现金前途不可限量,雪家说不定会跟他们结亲呢。”</p>

    “当真?雪家少主不是年龄还小么?”</p>

    “十六生日也过了,不小了,去修行之前,先找个道侣,不是很常见么?白家那孩子虽说样貌不似雪怀那样惊人,但也清秀舒服,看着就乖乖巧巧的,性格好,会疼人。我看有戏,这两家没准儿连娃娃亲都定了呢?”</p>

    众人唏嘘片刻。</p>

    这一刹那,几天前的回忆涌现,言犹在耳。</p>

    雪怀醉着,在他怀里认认真真地说:“我有未婚夫的。”</p>

    那个前世仅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雪何说:“我哥喜欢安静的,温柔的,不喜欢长相太凶的。”</p>

    他记得这个人是雪怀的继弟。</p>

    他给雪怀递婚书之前,先去拜访了雪宗,这个长辈并不信任他,认为他无法给雪怀一世安稳,故而两边彼此商议,以不署名的婚书为约,五年为期,他要做出一番事业,五年后再向雪怀真正地告白一次。</p>

    雪宗说:“小怀喜欢你,我看得出来,他那个性子,也只肯要自己喜欢的。这也是为什么我给你宽限五年的时间,我们雪家的宝贝,不能随随便便交给一个有半魔血统,随时会失控的人。”</p>

    后来雪宗生了病,昏迷不醒。雪怀忙着照顾父亲、处理战事,十天半个月地见不到他的人。他思来想去,违背誓言,给雪怀送了一封署名的婚书,后来却是由那个继弟出来回绝。</p>

    雪何说的话,他半个字都不信。雪怀的父亲都说过他喜欢他,怎么可能拒绝他?</p>

    可后来雪怀却的确开始和他保持距离 ,后面两个人天天吵架,吵着吵着,越来越心伤,他最终也没等到他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的机会。</p>

    纵然重生,上辈子没追回的,这辈子或许能够补全,可如今的雪怀什么都不懂,他又该去怎么向他道歉?</p>

    这辈子的他对他退避三舍,敬而远之。</p>

    云错脚步顿了一下,而后一刻不停地走了。</p>

    他的猫在墙角蹲着等他,被他抱起来。碧绿的双眸中映出他俊秀锋利的眉眼。白发红眸,半魔的气息凛冽冰冷。</p>

    他低声问:“我看起来……看起来很凶吗?”</p>

    他的小灰猫爬上他的肩头,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脸,不解地歪了歪脑瓜。</p>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有加更,往后翻</p>

    云错:我看起来很凶吗?</p>

    小弟们:不敢出声</p>

    雪怀:我看起来很凶吗?</p>

    青鸟/饕餮鬼:不敢出声</p>

    第14章 (加更)</p>

    白迎霆这次回来,据说是将要在家乡安定下来,娶妻生子,开设私塾。</p>

    雪怀八年不见这个人,再见时发觉此人沾染了一些迂腐造作的毛病,与八年前那个带着书卷气的大哥哥相去甚远。</p>

    话不投机半句多,两边来往交谈时,他只当做普通人情应酬,后来发觉白家好像有意给他与白迎霆牵红线,他便闭门谢客,称自己要准备去看外公外婆时带的礼物。</p>

    这倒不全是假话。</p>

    雪怀的确也在准备去看望老人的礼物:上品仙草丸与一大箱蟠桃,天庭快递点发货向来慢吞吞,快递员诸如青鸟之类的也经常偷懒,他只好在家中等着。深花台没什么忙的,他便贪闲在家中躺着,不大爱出去走动。</p>

    白家那里,便交给雪宗去应付,打太极。</p>

    雪怀只否决了雪宗提议再让他和白迎霆拜个把子的说法:“到时候又是哥哥弟弟满天下,你不嫌烦,我还烦,爹,你就帮我推掉,有什么不可以的?还有上次云错云公子,人家明明对我没意思,爹你非觉得全天下的人都喜欢你儿子似的。”</p>

    雪宗一脸忧愁地看着他:“爹还不是怕你往后大了,连个陪你的人都没有。爹总觉得这世间好男儿好女儿多,可是能配上你的却怎么找不到呢?你柳姨却老是说那姓白的少年不错,爹却觉得这小子也不行,太酸腐了,读书读多了就是那样的,脑袋都不太灵光。”</p>

    说完后,又正色道:“不过,上次那个姓云的小子绝对对你有意思!爹是过来人,姜还是老的辣,你这小倒霉孩子,怎么就不信呢?”</p>

    雪怀敷衍道:“那就等大了再说,儿子大了,只陪着父亲您,不是也挺好的?”</p>

    雪宗笑开了:“哎哟,小嘴儿真甜。那成,爹等你自个儿领媳妇儿上门,不催了。”</p>

    雪怀:“……”</p>

    他打发了雪宗这个当家长的帮自己挡桃花,安安生生过了一段宅在家中养蘑菇的日子。</p>

    上回去赌市回来后,他把乌金灵石和封印着十只嗜血魔蝙的玄铁调换了一下,原样放回那个j-i,ng致的礼品盒中,并且明令禁止家中人出入他的房间,特别警告了一下柳氏。</p>

    剩下的就是耐心等待,钓鱼似的。</p>

    三天后,果然出事儿了。</p>

    柳氏不顾提醒,趁没人的时候进了雪怀的房间,打开了那个贵重的沉木盒子。</p>

    触碰到那个玄铁的第一瞬间,十只凶悍的嗜血魔蝙瞬间破开了封印,张着血盆大口凶狠地扑向她,尖利的牙齿与可怖的爪子割裂了她的皮肤和华贵的衣袍。</p>

    这个人前高贵冷漠的妇人直接吓得尖叫起来,十只半个臂膊那样大的吸血蝙被关红了眼睛,如同潮水一般将她包裹,造就令人窒息的冰冷和疼痛,她尖利地叫了起来:“啊!这是什么!拿开!拿走!”</p>

    众人听闻她的惊叫声赶过来,却都被凶猛的蝙蝠给逼退了。还是雪怀房中那只饕餮鬼蹲伏了许久,瞧见有只蝙蝠已经要伸出爪子制住她,一口咬开她的脖颈,这才按照雪怀指示冲上去,吧唧吧唧地把十只蝙蝠全部塞进了肚子里,而后打了个饱隔。</p>

    雪怀姗姗来迟。</p>

    柳氏吓得花容失色,指着雪怀又哭又笑:“你,雪怀,小怀,你怎么在房中养这样的东西!”她起初语气相当不善,吓疯了的指责口吻,一句话没说完就意识到这样不太好,把语气放软了,自顾自地抹眼泪。</p>

    雪何也赶了过来,看到母亲身上的伤口后又惊又怕,什么话都不敢说,只蹲下去抱着她。</p>

    雪怀靠在门边,声音冷静:“我说过,没有我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我的房间。”</p>

    柳氏哭得更伤心了:“柳姨只是帮你收拾一下房间,给你换床枕被褥,那么贵重的东西你就用个盒子装着,也不好好收起来,我担心它被你养的这个饕餮给吃没了,这才来你房中收拾。小怀,柳姨不是故意的,谁能想到你在房里养这样的东西呢?”</p>

    雪怀道:“柳姨,我记得我这个月来少说跟所有人讲了四五遍,我的房间谁也不准进来,这是其一。其二,玄铁封印血蝙蝠,是我打算去深花台做剑灵的血引子,才买回来没几天。”</p>

    说到这里,他往房内看了看,饕餮鬼正在嚼吧着最后一只半死不活的蝙蝠,被他看得一愣,无辜地抬起头来看他。</p>

    雪怀挥挥手:“吃吧。”</p>

    而后继续道:“其三,柳姨。”</p>

    雪何听见他这这种语气,猛地察觉了什么——雪怀这种语气,和他十几天前拿箭指着他时的语气是一样的!</p>

    这一瞬间,一个让他胆寒的推想浮现在他心头:雪怀什么都知道。</p>

    他知道他们母子二人对他的敌意,知道他们私下的那些手段,这不是普通的小打小闹,雪怀是玩真的!这才是雪怀最近对他们的态度大改的原因!</p>

    柳氏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见到雪怀歪了歪头——这是他发狠搞人时的习惯性动作。</p>

    雪怀问道:“我原来也没想到柳姨是这么怕蝙蝠的,毕竟整天跟在我头顶的,还有跟在我父亲头顶的那些魔界蝙蝠,也是您饲养的罢?</p>

    “虽然我不知道您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监视呢,窥伺呢,我都不想管,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在后院泉台暗门底下的那个房间,可否允许我进去帮你打扫一番?毕竟我也是出于好心,自家人收拾,总不比养的什么饕餮鬼来的管用,是不是?”</p>

    周围静得连掉根针都能听见。赶来的这些家丁都是在雪家干了十几年的忠仆,却是头一遭见识少主和二夫人这么动肝火。</p>

    听这阵势……夫人做的事也的确见不得光。</p>

    雪怀说完后,冲房内做了个手势,那是表示允许饕餮鬼出门的意思。</p>

    饕餮鬼听他的话,听得半懂半不懂,只在朦胧间觉得自己被批评了,于是愤而冲出去,在众家丁的惊呼中腾跃而上——凭空跃出地面二十多丈,虎虎生威地去天上游荡一圈儿,再下来时,嘴里分明衔着好几只蝙蝠——它们已经被咬死了,魔息退却,渐渐显露在人前。</p>

    雪怀扫视一眼众人:“俗话说家丑不外扬,这事看看也就算了,我也相信柳姨不是存心的。至于泉台暗门,等我父亲回来后,请他定夺。”</p>

    他看向和雪何抱作一团瑟瑟发抖的柳氏,恍然间觉得自己仿佛才是那个坏人——不由得笑了一声,扬长而去。</p>

    晚间雪宗从深花台回来,雪怀没见他,让老翁将前因后果都告诉了他。</p>

    后院那个密室暗道,因为雪怀放话的消息,也无人敢动,连销毁证据都不敢。雪宗铁青着脸带人探查,果然在里头找到了上百只魔蝙蝠。柳氏也承认了用这些蝙蝠来监视他们的行踪。</p>

    当天晚上,雪宗气得饭都没吃下。还是老翁来辗转问了雪怀:“老爷现下心情很差,二夫人和小少爷怎么处理,还是要少主来定夺。”</p>

    雪家干仙界军火的生意,家中自然也有私狱,这私狱还是经北天浮黎宫主人请求建造的——当年天界动荡,星盘出事,四处抓魔物镇压星盘时,天界的牢狱塞不下,镇魔的法器也缺少,雪家便无偿改建了八处宅邸,捐了几万个镇魔锁。</p>

    那时雪怀还小,走在路上也时不时逮几个魔物关着,对这个地方很熟悉。</p>

    见雪怀不说话,老翁又道:“此事可大可小,少主,还好您发现了……说是监视,实际能做的还有很多。老爷那边尤其危险,深花台好些个机密,老爷连您都没告诉,都被蝙蝠听了去,那可怎么行?老爷这下气得不轻。先夫人在时,可没这么多事。”</p>

    他说的是雪怀的母亲,慕容宓。家丁中但凡留得久些的人,心都是偏着雪怀亲娘这一边的,连带着看柳氏也不顺眼。</p>

    雪怀半披着一件透白的袍子泡在温泉里,沉默不语。</p>

    这位少主向来有仇必究,凡事拎得清,眼下对于他而言,最好的选择是——让雪宗休妻。</p>

    但雪宗喜欢柳氏的容貌,否则也不会将这么个无权无势、见识短浅的女人娶回家。柳氏有她的小j-i,ng明和小算盘,但起初对雪宗也有那么几分感情。当初雪宗追求她时,也是天花乱坠地哄,才把人哄到家中来。</p>

    到了家中,儿子都险些没能得到承认,雪宗吊儿郎当的,家中仆人都向着已故的慕容宓,连带着对她也客客气气。那点感情恐怕也消磨不见,这才能有痛下杀手的动机。</p>

    这样一个人,说不出到底是可怜还是可恨。</p>

    雪怀是心软,却也绝不会对着上辈子疑似害死了自己的一对母子心软。</p>

    雪怀懒懒地道:“下狱拷打,按家法处置。不过这个下狱的时间就给她减少一点,三日后放出来,让她滚回老家思过吧。至于要不要休妻,长辈的恩怨情仇让他们自个儿拎清,只要不犯到我头上,其他的我不管。”</p>

    老翁道:“少主,那小少爷怎么办?”</p>

    “雪何,他若有孝心想陪他娘一起,由他去。”雪怀道,“他都这么大了,总该知道什么叫做分寸。再者,叫他别来我这里求情,做了错事就该付出代价,他求一次,我让他娘多在地牢待一年。”</p>

    老翁离开了。</p>

    雪怀继续把自己泡在泉水里。</p>

    暂时解决了这边的事情,他也没觉得有多高兴。总之不是什么兄友弟恭、家庭圆满的好事情,如果是上辈子,他或许会为了自己在这一着得胜而高兴,但他重来一世,只觉得非常没有意思。</p>

    偏巧就重生在十六岁这年,他有点贪心地想到,要是再小点就好了,为什么不能再让他回到七八岁的时候,多依偎一下那时候的幸福呢?</p>

    他有点想他的娘亲了。</p>

    这时,天边扑棱棱地飞来了一只青鸟,停在温泉旁的岩石上,低头放下一个银盘。</p>

    银盘里装着一个老旧的香囊,色泽一半旧一半新,显然是很久以前有人做到一半,没做完,后来人补上的。</p>

    这是很老的东西了,大约十年前流行的花色与款式。雪怀哗啦一声从水中伸出手,拿起来看了看——里头填了仙白芷与佩兰,正是他最近喜欢的香料。</p>

    上辈子他不怎么用香,因为上战场,挂个香囊总觉得奇怪,这辈子捡起了以前这个爱好,开始熏香,偶尔也拿个香囊带带,他喜好成迷,经常在换,却没人知道他最喜欢哪一味。</p>

    “这个是?”他问青鸟道。</p>

    青鸟道:“是有人托我在神农馆里找到的,是雪少主母亲的旧物。当年慕容夫人辗转求医,去过许多个地方,有些东西不免落下。这个香囊,就是她过世前为您绣的一个,只可惜没有完成。夫人当初用完了手头的凰羽线,和香囊一起转交神农医馆的侍女保管,打算等找齐线后再绣完,但是后来夫人病情严重起来,就一直没能完成。医馆换了再换,这个香囊倒是一直忘了拿回来。”</p>

    雪怀奇道:“原来是这样。”</p>

    他拿过来,又仔细地看了看:把这个香囊补全的人显然不怎么熟练,针脚细密严实,却实在难看,不知道费了多少工夫才将它绣完。</p>

    香囊里头塞着一张泛黄的字条,上面写着:</p>

    吾儿雪怀,愿你如兰芝佩玉,一生不因纫取,纵使无人,芳华不减。</p>

    慕容宓于小怀十岁生辰。</p>

    他母亲在他十岁不到时就去世了,这显然是她想送给他的生日礼物。那时候的名门贵族,男孩十岁起就要佩剑、佩囊、驾驭灵兽了。</p>

    他这个没心没肺的绝色老娘从来没送过他什么生辰礼物,顶多往他脸上亲几口当做奖励,这就完了。那时家中,不是雪宗和慕容宓宠儿子,而是老子和儿子一起宠着她。</p>

    没想到她还会给他准备礼物。</p>

    雪怀握着这个香囊,有些不知道说什么。</p>

    青鸟拍拍翅膀:“既然送到了,那我就先走啦,雪少主。”</p>

    雪怀叫住他:“等等,是谁送的我这个东西?要找到它,应该花了不少功夫吧?我要怎么谢他?”</p>

    青鸟道:“那人说不必告诉您,希望您能和慕容夫人一样快乐潇洒,一生无忧。奈何桥上不必有人等,放不下的,自会重逢。”</p>

    作者有话要说:  云三岁:媳妇妇不要难过了呀,摸摸头~</p>

    第15章 </p>

    所谓的“家丑不外扬”是雪怀顾虑到他父亲的颜面,作出的决定。雪宗依然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至今只认为这是柳氏的嫉妒心作祟,而不必上升到多高的地步,雪怀自然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激。</p>

    他唯一坚持的就是,柳氏决不能继续留在家中。</p>

    很快,三天过去,柳氏从雪家私狱中出来后,哭哭啼啼地收拾了包裹回了娘家。让人没想到的是,雪何居然没跟着去。</p>

    他坚持表示要留下来,并且和自己的娘亲划清了界限,表示自己并不知道蝙蝠的事情,又给雪怀道了歉。</p>

    雪怀根本不吃这一套,二话没说,让他也下了狱:“俗话说母子齐心,她没挨完的,你替她,也不枉她为你殚j-i,ng竭虑对不对?”</p>

    雪何本以为这件事撇清了干系,没想到他母亲出狱后接着就是他,死命地哭,求着雪怀放过他,雪怀直接让人把他绑去了水牢中:“还是那句话,你多说一个字,你自己在里头多呆一年。”</p>

    这是在罚他知情不报。</p>

    老翁迟疑问道:“您真的不打算过问一下小少爷吗?若您心有怀疑,不若把他送走?”</p>

    雪怀道:“暂时不了,因为有些事情我还没查清楚。”</p>

    暂且留雪何一命,等他修到金丹期,自记忆中寻回那些自己错过的细节时,若真的,上辈子的事实如同他想的那样的话……再把他活剐了也不迟。</p>

    *</p>

    青鸟走了,任他怎么威逼利诱,也不肯说出送香囊的人到底是谁,并且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雪怀不好真把人家烤了,于是就放了它一马。</p>

    他把香囊挂在了腰上,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他爹跟他倒苦水时也能耐心听下去,并象征性地安慰几句,出门遇到白迎霆,也能顺着对方的意思说几句话,而不是只是闭口不言。</p>

    云错倒是有几天没来了。</p>

    雪怀回回从深花台过来都能碰见他,碰到了,云错分他棉花糖和糕点时,他会一并跟着走一走,当成散步,也是消食。那只呆瓜猫也很喜欢他,活泼又灵巧,雪怀这么懒的人,也能打起j-i,ng神去逗逗它,觉得有趣。</p>

    两个人仍然不怎么说话,初见时的那种尴尬感倒是没有了,两边都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去触碰彼此的世界。好像他们只是街坊邻里,碰到了,一起走一走,这样就足够。</p>

    雪怀这天自己去散了步,没遇见云错,想了想上辈子这时候,云错正为未来继位暗中布局,招兵买马。一只雏鸟,在无人看见的地方逐步丰满羽翼,等到它翱翔于九天时,人们才会惊觉它背后可怖的力量。</p>

    “大约是忙吧。”雪怀心想。</p>

    云错那批订单也快要交付完毕,短期内应该跟这个人没什么交集了。</p>

    *</p>

    回家时,他正好碰到隔壁白家出门遛弯,白迎霆笑着问他:“小怀,散步啊?”</p>

    雪怀点了点头,跟长辈们打过招呼,而后道:“我走完回来啦。”</p>

    彼此寒暄几句后,雪怀进了屋,先回房把饕餮鬼锤了一顿,然后拎着它出门倒垃圾。</p>

    饕餮鬼誓死挣扎。雪怀给它渡了点修为,进行了一番思想教育:“听好了,垃圾不要吃太多,要学会自己吐,虽然我知道你们饕餮肚子不满就难受,但吃垃圾并不能让你变得更强大,要吃得更多,首先要学会自强。每五天找我渡一次修为,懂了吗?”</p>

    饕餮鬼委委屈屈地嚎了一嗓子,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p>

    雪怀这才把它放下来。</p>

    今日他散步时下了点小雪,沾染在了衣裳和他发间,雪怀决定再去泡个澡。</p>

    这个泉池是他母亲让人挖的,小时候一家三口就经常泡在这里头看月色,这也养成了雪怀穿衣泡澡的习惯。后来慕容宓去世,雪宗忙起来,还在泡的只剩下雪怀一人。</p>

    他随手拎了一本名为《浮黎宫星官入职考试真题大全》的书——上次云错赴约时送的,看了半天没看出个什么玩意儿来,他咕哝着:“这什么?你认为以下上朝的频率哪个最适合?甲选项,三天一次;乙选项,五天一次;丙选项,七天一次;丁选项……不上朝。”</p>

    “正确答案:丁,不上朝。”</p>

    雪怀:“……”</p>

    他继续往下翻。</p>

    ——历史问题:凤凰族攻打浮黎宫的目的是什么?</p>

    甲:被魔界离间</p>

    乙:争夺帝后</p>

    丙:争夺天界话语权</p>

    丁:攻占浮黎宫的练实高地,抗议天庭幼儿园的零食档次太高</p>

    雪怀对当初这段神界历史不是很了解,依稀记得浮黎宫帝后二人齐心协力解决了六界灾难。他左思右想,选了甲。</p>

    翻开答案一看,正确答案是丁。</p>

    雪怀:“……”</p>

    他把这本书放到一边,打算改天请青鸟告诉云错他买到了盗版真题。</p>

    刚放下书,周围仿佛有什么被惊动了一样,像是潜藏的虫豸被风声惊动,飞快地爬走。</p>

    雪怀一向敏感多疑,他警觉地停下手中的动作。</p>

    他觉得有人在看他。</p>

    角落里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雪怀立刻想也不想,手中锐利的光芒虚化成刀,直直地往外刺去。与此同时,雪怀眼中闪过一丝戾色,面容冷肃地自水中出来,披衣起身,径直往外走去。</p>

    *</p>

    一墙之隔,偷窥的青年被光刃正中眉心,活生生吐出一口血来,连滚带爬地在原地画了个传送阵——他明白对方发现他了,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脱身。</p>

    但那个阵法还未成形,他便已经被人提了起来——</p>

    单手掐着脖颈,将他重重地砸向了墙壁!</p>

    他几乎听见了骨骼碎裂的声响,血液伴随着疼痛,让他觉得烫热得要裂开了:他的喉头快要裂开,他无法呼吸,眼球暴突,视线直接模糊了下去。</p>

    只看见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还是个少年人的手,不知为何指尖泛着轻微的血腥气,看久了,仿佛还能瞥见上面的细小血点。这种伤痕不是平常能学到的,却好像……是初学者学了针线时常留下的那种伤疤。</p>

    青年失去意识之前还记得思考这个问题——他认出了来人是谁,是他在山道上见过一面的少年人。</p>

    少仙主云错,一个半魔的少年,此刻打量他的眼神譬如打量一颗烂白菜,里头充满了鄙夷和疯狂的厌恶,好像他欺负了他的什么宝贝一样。</p>

    白迎霆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恐惧地嘶叫道:“我!我不跟你抢!他是你的,我让给你,不过他穿着衣服,我什么都没看到——饶了我!求求你!”</p>

    云错不为所动,一手扣着他的咽喉,扼住他所有可能发出的声音,另一只手顺着他身上的脉络、筋骨游走,筋脉断裂,根骨毁尽,骨骼卡擦卡擦地碎掉,他每动一分,白迎霆就往下倒一分,最后贴着地面歪了下去,悄无声息。</p>

    他顺手将这个人踹到一边,而后皱着眉看了看自己的手指。</p>

    他似乎非常厌恶接触别人的身体,会为此觉得非常不适。他的小猫爬过来,抱着他的手臂,轻轻舔着他手指上冒出来的血珠。</p>

    “云……云公子?”</p>

    灯影晃动,照亮这一方悄无声息的血腥。雪怀出现在拐角处,一脸诧异地看了过来。</p>

    猫飞快地蹭去了他脚边。</p>

    云错往旁边让了让,因而让灯火照见了白迎霆扭曲的面容——这个平日为邻里左右称赞的好青年此刻穿着鬼鬼祟祟的夜行衣,被丢在地上的还有一个被称为“千里眼”的法器,能够自远方窥探近处的东西。</p>

    云错全身绷紧,下意识地将手往身后收了收。</p>

    迎着雪怀清亮的目光,他低声道:“我这几天去隔壁仙洲办事,偶然听见了一些传闻。说是这个人在修行时成日窥伺s_ao扰一个同门师妹,逼迫小师妹就范,将一个姑娘家吓出了病来。这件事情被捅了出来,他因而只修行到元丹期就被逐出师门。我想到你……你不知道这些事,最近又跟他走得近,你不要……不要跟他成亲,他不是好人,配不上你。”</p>

    “我今日回来时,正好碰见他们散步回家,这个人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后,翻墙出来,在你们家门口的垃圾沟池中捡走了你的一件汗衫,我觉得很不对劲,”</p>

    雪怀尚且还没反应过来时,云错已经低头抱起了猫,淡淡道了一声:“我知道你们两家是世交,打人的是我,这件事我会去跟白家说。”</p>

    “等等。”雪怀伸手拦住他,许多想回应他的话在脑海里转了一遍,只来得及歪歪头,“这有什么不好说的?”</p>

    他衣裳还松松垮垮的,透白的里衣s-hi透,外头只加了一件薄薄的罩衫。他回过头,指尖现出一道尖利的白光,直直地刺入地上人的眼睛。</p>

    白迎霆惨叫一声,而后失声戛然止去,显然是痛到了极致,被疼醒,又再度痛晕过去。</p>

    “现在我们是共犯了,云公子。”雪怀收回手,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帮我出头,我又为什么要当这个缩头乌龟?我敬白家叔叔阿姨是有涵养的人,若他们当真知晓自家儿子的恶行还要包庇,那么这种世交,不要也——”</p>

    那个“罢”字还没说出口,雪怀便被云错的动作生生打断。</p>

    云错宽了外袍,俯身给他披上,拢好。</p>

    他的呼吸有些微不可查的滚热和颤抖,水雾触到他带着水的皮肤上时,仿佛要带走上面的s-hi润似的,烫得人心干渴。</p>

    那又是一个虚虚地将他抱在怀里的姿势,他双手伸到雪怀背后,去帮他系腰后的结。雪怀只能平视他的起伏的喉结,再仰头,也只能看见他泛红的耳根。</p>

    整个过程中,他都没有抬头去看雪怀,而是盯着雪怀身后某个飘忽的点,绷紧的,严谨又古板的模样,有点可笑。</p>

    他也知道自己可笑,就像几天前他辗转找来那半个荷包,自己对照着书本一针一线地学。他分不清仙界的颜色,有时候缝错了要重新再来,一个大男人,一脸严肃地做着出阁的女儿家才会做的针线活,这个人还是少仙主云错,任谁听了都要笑掉大牙。</p>

    但他知道这个东西可以让他的心上人开心,可以让他露出那彼岸花中展现出的那样,干净、纯粹的笑容。</p>

    而其他人做不到这样。</p>

    他袖手旁观,不动声色。他把自己的宝贝放手让其他人接近、追逐、评价,忍着日复一日的煎熬,他看着他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当中都没有自己的位置。</p>

    他曾经在那个位置上,可他没有保护好他。</p>

    当别人也做不好的时候,他是不是还有机会……再回到他身边呢?</p>

    “别和他们成亲……”连声音都是滚烫的,他说,“他们不好。”</p>

    作者有话要说:  场外:</p>

    云:我不是针对谁,我是说在座的各位,全部配不上雪怀。</p>

    雪:好啦好啦知道啦,你最配啦~摸摸头~</p>

    第16章 </p>

    白家知道了这件事后,白氏夫妇果然在白迎霆的房中发现了雪怀扔掉的那件汗衫,还有其他一些偷来的私人物品,不知道失主是谁。</p>

    一切证据确凿,白迎霆在修行时犯下的事也终于瞒不住了,隔天,连白迎霆的师父都赶了过来,却恰好是来提醒这对父母的。</p>

    他们震惊又失望,对自己的儿子也并未纵容,而是直接上报了天庭。因为白迎霆修行的地方在北天,天庭又转交给浮黎宫,最后由一只金翅鸟杀过来,把半死不活的白迎霆打包带走了,据说要带回去严刑审问。</p>

    对于雪怀,他们连连道歉,得到雪怀的谅解后又连夜奔赴另一个仙洲,去给那位生病的小师妹道歉。</p>

    雪怀道:“为人父母真不容易。”</p>

    云错一直陪他到深夜,看见没怎么被为难后方才放心离去。除了最开始对他说的那两句话以外,照旧沉默。</p>

    快到黎明时,雪怀送他出门,轻声问他:“‘他们’是谁?”</p>

    他此时已经换下了衣服,拾掇得干净整洁,云错的衣服他交给家人去浆洗、烘干,未能在日出之前完成,便先在雪家放着,雪怀改日让人送过去。</p>

    云错低声道:“诸星,还有这个姓白的。我原来想他们或许是真心爱护你,后来却发现不是这么一回事,他们都不好。”</p>

    明明是个英挺高大的人了,却还是做着小孩子的事情,仿佛在跟他打小报告似的,也不忌讳说一点坏话。</p>

    雪怀觉得有趣,他问道:“白大哥就不说了,你为什么觉得诸小公子不可以?”</p>

    在他如云的追求者中,诸星都算得上是佼佼者:性情阳光,为人纯善,家室与出身、灵根都不差,连雪怀自己都觉得无可挑剔——自己这个乖张的性格,配人家恐怕都是糟蹋了别人孩子,云错觉得他应该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呢?</p>

    云错道:“他没有坚持下去,你这么好,他为什么要放弃你?”</p>

    雪怀笑:“因为我拒绝了他呀,云公子。而且,我想他大约也没那么喜欢我吧,他还小。”</p>

    云错抿着嘴唇,紧紧盯着他:“你应该找一个人,能够时时刻刻保护你,能让你开心快乐,为你荡平任何阻碍与危难,免除你遭受一切灾厄和攻讦,他要真心喜欢你,想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他会让你得到世界上最大的幸福快乐。你值得最好的一切。”</p>

    雪怀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这听起来不像是我一个男儿家应该找的对象。我自己可以独当一面,不需要别人时时刻刻的保护……而且,我也没有好到那一步。”</p>

    雪怀顿住脚步,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他:“云公子,我没有你说得这么好。我长相或许可以称为好看,但美貌在仙界并不值钱,多得是比我更好看的人。我脾气不好,经常在家发脾气,我贪图小利,自私无度,我敏感多疑,凡事记仇……”</p>

    云错也顿住脚步,认真地听他说。他眼中的光芒晦暗不清,掺杂着血色,看起来有一种蛊惑般的魔力。</p>

    雪怀说到最后,坦然地笑了笑:“所以你看,我雪怀其实是一个很平庸的人,没那么多资格去要求未来的伴侣。”</p>

    云错坚持道:“这是应该的。”</p>

    雪怀道:“云错。”</p>

    云错愣了愣。</p>

    这是雪怀这一世第一次叫他的名字。</p>

    雪怀安静地凝视着他的眼睛,轻轻地道:“你也还小。你未来是要当帝尊的人,等你见识过更广阔的的世界,便会知道我没有那么好。”</p>

    云错同样看回去,语气坚定:“不会,我已经见识过了,该经历的我都经历过了,我依然觉得你是天上地下最好的人。”</p>

    雪怀倒是被他这种执拗的孩子气劲儿给气笑了:“你这个人……”</p>

    “衣服不用还给我,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会离开这里一段日子,给你时间,也是给我自己一段时间。”云错声音有些嘶哑。</p>

    他忽而走上前来,张开手臂,轻轻抱了抱雪怀。</p>

    很轻很轻,和以前的每一次一样,要碰不碰的样子,仿佛害怕惊动落雪。</p>

    仙洲又开始下小雪,冰凉的雪花飘过他们的眉眼、鼻尖,最后化在温暖的呼吸中。</p>

    “别怕我,雪怀。”云错低声道,声音小得仿佛一声叹息,“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聪明。”</p>

    风雪突然变大了起来,在那一瞬间,茫茫白雪席卷了天地。寒风猎猎,让人吹迷了眼睛,等到再度睁开时,那个孤绝傲岸的少年人已经看不见了。</p>

    雪怀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的背影走远,心下生出了一丝惘然。</p>

    他知道了什么?</p>

    他看见了他手上密密麻麻的针扎伤的痕迹,想起这段时间来一次又一次的“散步”与相遇,记得他每一次送来的东西——费尽心思的,价钱不高,能让他坦然收下又很喜欢的礼物。</p>

    想起自己每一次遇上麻烦,这个人总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自己身后,悄无声息地帮他解决一切。</p>

    想起他在纸条上写“雪怀,晚安”,他从背后握住他拿笔的手,带着他写下一个“云”字,而后眉眼含笑:“我叫什么名字,雪怀?”</p>

    乃至第一次见面时,他冲过来给他的那个拥抱。他在那个拥抱里感受到了过往与死亡,仿佛忘川河边的彼岸花一朝开遍,鲜活怒放。</p>

    云错喜欢雪怀。</p>

    他喜欢他,雪怀猛然醒悟,这件事情是昭然若揭的。</p>

    但他也只知道这一点,其他的一概不知。他们好像又回到了前世的起点和终点,最终一句话都没有说上,再见到时已经是别离。</p>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聪明。</p>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又是在什么时候见过他?</p>

    云错,为什么会喜欢他?这是不应该的,他喜欢的人应该是雪何。</p>

    雪怀觉得有点头疼。他在风雪里站了半晌,一直站到茫茫大雪平定,日光从云层后透出来的时候,他才往家中走去。</p>

    *</p>

    这次一别,就是十几天没再见到云错的人。</p>

    十几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p>

    雪宗偶尔会问起雪怀:“你拜把子的云老弟呢?最近要他来深花台确认成品质量了,怎么一直联系不到他人?”</p>

    雪怀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只好说:“他说很忙,过段时间再来。”</p>

    少男心思你别猜。</p>

    平心而论,那次不算云错的告白,连被他拒绝都算不上——雪怀看了出来,没说。</p>

    云错也看了出来。</p>

    只是被他发现自己的喜欢,就要这么慌张地离开么?</p>

    云错不像是会为了这种小事慌张的人。他是那种被对方发现“啊,你原来喜欢我呀”之后迅速上门提亲,要以奔雷之势把人牢牢地抓在手中的人。</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