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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暴君一起重生了[修真] 第16节

    老翁微微喘着气跟在后面,神情肃穆地抽回手中的。他身后跟着整个雪家的护家院卫——在宅邸附近,可调动的所有人,分列整齐,等候着主人的命令。</p>

    老翁声如洪钟:“恭迎少主回府!”</p>

    其余人一同出声,声如雷震:“恭迎少主回府!”</p>

    那一溜儿新入府的侍女侍卫统统吓白了脸色,扑通一声长跪不起。后园林间惊飞了一大群鸟雀,扑棱棱地带起冷漠的风声。</p>

    动静这么大,死人也能从坟墓里惊动了。</p>

    雪怀踏入院门时,便见到柳氏有些慌张地自宗祠前起身,见到是他之后楞了一下,接着便挤出了一个笑容:“小怀?你怎么回来了?”</p>

    她整理着因下跪焚香而弄得凌乱的衣裙,端庄矜持,雍容华贵,每一缕发丝都贴合j-i,ng准地散落在该有的位置上,带来一阵摄人魂魄的香风。</p>

    雪怀以前没有注意过,柳氏的美约莫能算上十分难得的,仙家美貌者众,气度与学识、性格方才是最大区别。她艳丽、冷淡、不近人情。当年雪宗追求柳氏的场景,雪怀隐约听闻过,竞争者如云,柳氏反而才是冷淡的那一个。</p>

    她深谙旁人的秉性,更能迎合雪宗这样的人的特点——事业有成,豪放固执,得不到的便是天上月,见了云端之上的冷淡美人,就想要千方百计地得到手。</p>

    但一旦到手了,云端之人坠落凡尘,那一分冷淡便成为刻薄和善妒,雪宗也就能当是娶了个门面回家——柳氏的娘家不弱,只略逊色于雪家。当年她的追求者中,也不乏有比雪家更加显贵的,而她这么做的理由再清楚不过——再有权有势,不及雪家这种手握军火与私狱的家族,这才是恒长的立身之本。</p>

    虚与委蛇,你来我往。</p>

    她不聪明,却洞悉人心。她了解雪宗,也了解雪怀,恰好这爷俩都对家里人没什么防备,以至于雪怀上辈子根本就没察觉她有哪里不对。</p>

    刚嫁进雪家的时候,雪怀接受了她和继弟,却始终跟雪宗置着气——因为他在乎的不是要求父亲要始终如一,而是他违背了对他许下的诺言。</p>

    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刚没了娘亲,外公外婆远在千万里之外,唯一的依靠就是父亲。</p>

    慕容宓一生活得随性潇洒,走得也毫无遗憾,雪怀小时候不懂得,有时候也会生他娘亲的气——他上幼儿园的时候,别的小朋友都有父母娘亲接回家,可是只有他一个不仅要自己腾云走回去,还要在路边买点心带给娘亲吃,为此被嘲笑过好多次。</p>

    他是个骄傲的小仙郎,有了小心思也会选择无视——雪怀觉得男孩子不应该是这样斤斤计较的,而且他也很愿意宠着他的娘亲,愿意看娘亲过着不为任何人所累的生活。</p>

    而那时柳氏便来了,每天嘘寒问暖,亲手为他缝补被子,给他做糕点零食,还会腾出时间来询问他的功课,讨他喜欢。这种细致入微的关爱一度让雪怀非常不适应——但后面他发现,其实大部分娘亲是柳氏这个样子,而不是慕容宓那个样子。</p>

    雪怀自认为是个性格恶劣、除了他爹娘外公外婆以外没什么人喜欢的家伙,故而一旦有人这样对他好,他手足无措,只能加倍对人家好。他是个大孩子了,无法完全放下膈应,如同孝子一样承欢在她膝下,但他能够对雪何好,事事宠着继弟。</p>

    他以为对她的亲生儿子好,她就能感知到。</p>

    “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回来了?”柳氏本来还在对他温和微笑,但只一瞬间——她瞥见了雪怀手里的刀,和他眼中大盛的凛冽杀意。</p>

    她的笑容一瞬间就僵了,觉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小……小怀?”</p>

    面对死亡威胁时的本能反应让她明显慌乱了起来:“那个,小怀,柳姨上次事情做得不对,你原谅柳姨好不好?我不该用蝙蝠监视你,是柳姨想的不周到,本是怕你们这些孩子出去玩,遇到不好的事,有东西看着我也好放心些,这次我回来也是想跟你认个错,不怪柳姨了好不好?”</p>

    岁月到底在她脸上留下了刻痕,眼角的细纹让她看上去多了某种怪诞的沧桑与可怜。</p>

    雪怀盯着她脸上的细纹,想起自己袖中那节枯萎发青的手骨,轻声道:“我杀了雪何,柳姨,你也不怪我好不好?”</p>

    话音刚落,柳氏足足愣了好半天,紧跟着表情直接崩破——眼球圆瞪,隐隐发红,那已经是快发疯的眼神,她扑上来问他:“什么?你说什么?你把小何怎么了!你把小何怎么了!啊!你告诉我!”</p>

    极度的恐惧和崩溃让她的声音一出来就是破的,尖利得扎入人耳生疼。没等她接近,雪怀手起刀落——引发了更加惨烈的尖叫声。</p>

    雪地平添一道深红,柳氏惨叫着跪倒在地。她不是因为崩溃和痛苦跪倒的,而是——她已经没有了能支撑她继续站立的部位。</p>

    雪怀一刀削去了她的髌骨——这是军中对叛逃兵士的惩罚,削去膝盖骨,让他们此生再无逃跑的机会。他冷着脸,毫不留情地拎住柳氏的衣领,硬生生地将她拖到了祠堂面前!</p>

    柳氏哭叫着挣扎着,疼痛、恐惧、痛苦、仇恨、敌视等等情绪飞扑而来,压得她神志不清。半年多的时间,雪怀在仙山迅速长高,身量与力量都因每日的修炼与训练迅速生长,更加稳重、沉静,也藏着更多暴戾的杀机。</p>

    他拖动她的动作甚至让外边的兵士都不忍直视——那几乎和拖着一只牲畜没有任何区别。</p>

    他向来行事磊落决绝,从不拖泥带水。可是刑讯这招他是上辈子学来的——如何折磨人,如何逼人吐露秘密,他是云错的左护法,能够为他做任何事。</p>

    雪怀一把将柳氏丢在地上,紧跟着第二刀——自顶心而下,用力轻微,却自正中划破女人绝美的面皮,留下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印记。</p>

    雪怀的声音毫无起伏:“如今人人在场,在冥府信鸦来之前,你可以依次坦白你所有的罪过,如若我比对出来,你少了任何一件我查出来的事,那么你儿子,便会少一根手指。”</p>

    他声音里没有任何温度:“双手双脚加起来是二十,够吗,柳姨?”</p>

    柳氏剧烈喘着气,因为疼痛嘶嘶哀嚎,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她暂时说不出话,雪怀眼睛眯了眯——</p>

    第三刀落下,斩落她玲珑纤长的右手。</p>

    “我是不会让你活下来的,但你死之前,或许还可以给你儿子留一条命。”雪怀按着柳氏的脖颈,为她注入清心术——能使人长时间清醒,对外物感知更敏锐,包括疼痛。</p>

    慕容宓去世前多般病痛,经常成宿成宿地痛得睡不着,要靠雪怀姥姥的催眠术才能换来片刻安宁。但她从不在雪怀面前喊疼,只是问他,小怀去给娘亲再买个糕点好不好?娘亲只想吃小怀买的东西。</p>

    她走的那一天,雪怀正迈着小短腿,腾着一小片云雾给娘亲买东西吃。他坚信慕容宓这样贪吃的娘亲,还有想吃东西的欲望便代表病情在好转。</p>

    一个十岁的小豆丁,一本正经地踮脚给店家指,每一样都要包一点。他气喘吁吁地把这些东西想方设法地塞进已经快满的储物戒里,便看见有个他不认识的人飞奔赶来,告诉他:“哎哟雪少主,你在这里干什么呀!你娘走了啊!赶快回去吧!”</p>

    那种痛,锤心刺骨。</p>

    柳氏快被他吓疯了,或许是从他话中听出了雪何还没死的希望,她慌慌张张地吐露罪行:“我!我说!你别动小何,别动小何……”</p>

    一桩又一件,除去冥府信鸦帮他查到的那三件大事,还有其他罄竹难书的小罪行——小到她撤换了慕容宓的牌位木材,小到她离间雪怀的小伙伴。</p>

    她说到后面,带着怨毒和恨意,拼命想回头看雪怀:“凭什么……凭什么,你为什么能查到,你为什么能……”</p>

    雪怀轻声道:“我也想知道为什么。”</p>

    他轻轻松了手,让柳氏软软地瘫倒在地。</p>

    接着他转过身,擦了擦ji-an落在手上的血迹,刀尖仍旧指着柳氏:“今日我行家法,诸位在场见证。”</p>

    老翁率先跪下,沉声道:“听少主令,请行家法!”</p>

    “请行家法!”</p>

    众人黑压压跪了一地,只有一个柳氏的贴身侍女惊慌失措地看着他们,而后尖叫一声逃走了。有人想追出去,被雪怀制止了。</p>

    他淡声道:“由她去。”</p>

    “少主,她是去通风报信的!小少——那个孽子还在外边没回来!”</p>

    雪怀歪歪头:“没回来就没回来罢。”</p>

    他蹲下身去瞅着柳氏,微微一笑:“我总有办法找到他,然后慢慢把他折磨死,是不是?”</p>

    本来已经毫无声息、仿佛死去的柳氏突然动了起来,歇斯底里地道:“你说过放过小何的!放了我儿子,姓雪的,你放了他,你放了——”</p>

    第四刀,划破声带,让后半段话成为泛着血泡的气音。</p>

    雪怀站起身来,温柔地道:“我不会放他的。你会死得很惨,很痛苦;他会死得比你更惨,比你更痛苦,我会把让他受元神撕裂之痛,让他入畜生道轮回,让他生受千刀万剐之苦。我这个人睚眦必报……我不守约定,你又能怎么办呢?”</p>

    ……</p>

    *</p>

    雪宗赶回来时,雪怀已经停手了。</p>

    他穿着血衣泡在温泉中,静静地凝视着苍穹。漂亮的青年人已经安静下来,像一片漂浮水中的梨花。</p>

    柳氏一共挨了一百二十七刀——慕容宓从发病到去世一共一百二十七天,雪怀实打实地将那上百天的痛苦还了回来。</p>

    他用治愈术给她吊着命,宛如凌迟极刑一般,极尽残忍手段,直到她生生疼到断气。</p>

    老翁端着茶立在泉池边,小心翼翼地问他:“少主,想吃点东西吗?”</p>

    雪怀没有说话,好半天后才轻轻地答道:“好。”</p>

    他这样子很乖,就像小时候那样。他把自己沉入水中,屏吸注视着水下昏沉的、扭曲的世界,在窒息的前一刻浮上水面。微烫的泉水流走、抚平了他身上的血腥与杀气,宁静安和。</p>

    他低声说了一句话,老翁正在跟他倒茶,楞了一下,问道:“少主,你说什么?”</p>

    雪怀摇摇头:“没什么。”</p>

    他说他想回家。</p>

    回慕容山门的那个家,居住着一对和蔼老人的地方。他的暖阁中养着一只猫和一个饕餮鬼。</p>

    那里还有他想见的人。</p>

    他轻声呢喃:“云错。”</p>

    他想念他。</p>

    第44章 </p>

    雪宗对雪怀大发雷霆。</p>

    听闻老翁报告此事, 他连柳氏的尸体都没看一眼,只是带着人怒气冲冲地走过来,一把将雪怀从池水边扯了起来——紧跟着踹了他一脚。</p>

    雪怀被踹得倒在了泉池边的梨树下,闷哼一声。但他没反抗, 又生受了雪宗一耳光。他被打得头晕晕乎乎的,火辣辣的疼痛泛上来, 让他脸颊发烫, 可是他方才从热泉池中走到雪地中,水汽蒸发带来急剧的冷,仿佛能够冻伤骨骼。</p>

    又冷又热, 只有疼痛不骗他。</p>

    雪宗怒骂道:“逆子!孽障!”</p>

    他气得双目通红, 整个人像一只发怒的狮子, 见到雪怀被打得没出声了,便开始砸东西——手边有的一切东西, 杯盏破碎, 夹杂着他反复的怒骂与斥责, 一并炸在耳边。</p>

    这一下仿佛打散了雪怀仅剩的力气。</p>

    他靠在树下,沙哑着开口道:“怎么了, 我不能杀她吗?”</p>

    “行事冲动, 不计后果!”雪宗大吼道,“谁教的你这样冒进!愚蠢!”</p>

    “你不愚蠢,说我冒进,说明你早知道她心怀不轨了,为什么不让她死?”雪怀的声音有些疲惫, 但他仍然固执地抬起头来,直直地看向雪宗,“我能看看你的手腕吗,爹?”</p>

    雪宗尚且来不及说话,便见到雪怀忍着身上的钝痛勉强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走过来,狠狠地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往上翻——</p>

    一道浅浅的红痕出现在雪宗手腕三四寸的地方。据冥府信鸦所说,这是中了情蛊的标志。</p>

    雪宗勉强镇定下来,一言不发地瞅着雪怀。</p>

    雪怀愣了一下,而后眼中闪过一丝戾色,不管不顾地在指尖凝出净化的法力,几乎是带着狠劲儿去剐蹭,去扣掉,想要弄掉那一丝丑陋的红痕。</p>

    出乎他意料的,他刮了几下就刮掉了,甚至没见血。</p>

    那红线只是用丹砂画上去的,沾水不化,却能用最简单的法术祛除。和真正的中蛊者不同,真正中了情蛊的人不管脱几层皮,那道红线依然在。</p>

    雪宗甩开他的手,沉声道:“闹够了没,小怀?!”</p>

    雪怀直直望着他:“你没中情蛊。”</p>

    “回去休息,现在不是和你说这件事的时机,你先回房休息,明日我送你回你外公外婆家中。”雪宗似乎也后悔了动手打他,语气放软了,“听话,小怀。”</p>

    雪怀一字一顿地道:“你,没,中,情,蛊。”</p>

    他说:“你是装的。”</p>

    “是,我是装的怎么样?小怀,你不要这样不依不饶!”</p>

    雪宗被他的语气激得再次暴躁起来,怒不可遏似的,“你做事前能跟我说一声吗?哪怕传个信都好?我是不是平日里对你过于溺爱,你才变得这样!动不动打杀,权衡过吗?想过后果吗?你但凡花了心力往深里查半分,都不会这般目光短浅!”</p>

    雪怀冷笑一声:“我是不比您眼光长远,我只知道弑母之仇不能不报。我娘死了,你比那女人还开心是不是?终于能另娶了是不是?我还当你对我娘有几分真心,早知道你立誓不娶之后两年就反悔,我便该知晓。凡人骂人时有句话,我觉着特别适合您——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有胆子另娶却没胆子承认自己变心,还装作中了情蛊的模样,骗谁呢?”</p>

    诛心话谁不会说?这是一副尖酸刻薄的嘴脸,用的是斤斤计较、小肚j-i肠的那一套,他纵然此前不会,却也耳濡目染过。</p>

    这副模样难看,他知道,他也不知道此生还会有哪一刻比现在更难看了。</p>

    “孽障!你……你,这是人说出来的话吗!你!”雪宗快被他气疯了,他剧烈地喘着气,模样骇人,大步向他走来。</p>

    雪怀不仅不躲,言语中反而变本加厉:“你知道为什么我不躲,或者打回来么?因为你是我爹,你生养我十几年,这是我欠你的。但你欠我娘的,有一天我会向你讨回来。”</p>

    雪宗气得脸色铁青,看起来凶狠又骇人,他高高扬起巴掌,雪怀甚至在这一刹那感受到了他巴掌落下时带起的风声,跟着闭上了眼睛——</p>

    那一巴掌却迟迟没落下。</p>

    有什么人挡在了他面前。</p>

    雪怀还以为是老伯,然而等他睁开眼时才知道不是。</p>

    黑衣的青年人挡在他身边,伸手牢牢制住了雪宗的手腕,如同浮花无法撼动千年古木一般,他来得悄无声息、神鬼莫测,却以好不容质疑的绝对力量瞬间逆转局面。</p>

    云错抬起他深红的眼,对上雪宗不可置信的眼眸,声音低沉:“别碰他。”</p>

    *</p>

    雪宗很快反应了过来,他气疯了:“我管教我儿子,用得着你来c-h-a手!”</p>

    但是无论他如何用力,他的手都无法再动摇半分——云错不进攻,只是以全然保护的姿态,沉默地站在雪怀身前。</p>

    雪怀却完全愣住了:“你怎么过来了?”</p>

    云错没有回答他。</p>

    他只是沉默地注视着雪宗,仿佛一只随时会暴起的、双眼锐利的狼王。只要能感知到这种气息的人都会不约而同的觉得,如果他面对的人不是雪怀的父亲,如果这不是在雪家,那么他会毫不犹豫地动手,杀了雪宗。</p>

    他一寸一寸地,将雪宗的手臂挡回去,而后彻底将其推开。</p>

    云错比雪宗高,在此情况下生出了惊人的压迫力,垂眼俯视的时候尤其骇人:“我来接雪怀走。”</p>

    他后退半步,转身向雪怀伸出手:“能动吗?”</p>

    雪怀点点头,伸手握住他的手——却在触及云错手掌的那一瞬间愣住了。</p>

    云错的手很凉,非常非常凉。</p>

    雪怀虽然习武,但是因为母亲是风羽族人的缘故,天生带着几分羸弱,总是气虚,容易手脚发凉。云错则与他相反,随时随地是年轻气盛的模样,浑身暖烘烘的。慕容山门晚风冷,入夜后,雪怀便时常拿云错当汤婆子,八爪鱼似的抱着他。</p>

    但现在云错的手是冰凉的,说明他现在心绪动荡。</p>

    雪怀还在他身上闻见了血腥味,不知是否错觉,他总觉得云错身上的血腥味浓重得多,仿佛泼过血雨一般。</p>

    但他什么都没打算问,他知道他是来接他的。</p>

    门边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叫,是柳氏那个贴身婢女,先前奔出去了——八成是给雪何通风报信,要他快逃。</p>

    雪怀没有派人去追她,她自己却回来了,神情接近疯癫,看见他时一哆嗦,但整个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云错身上——而后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尖叫声!</p>

    “啊!!!!”</p>

    她被吓得疯了,别人努力拉住她,也只见她吐词不清地讲出许多“小少爷”“红泥巴”之类的词句。</p>

    雪怀只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便一言不发地挽住云错的胳膊,往门外走去。</p>

    除了老翁,无人送他们。</p>

    但天边却飞来了万丈红霞,驱散了冬日的y-in霾与雾霭,那是——八十只凤凰与八百只金翅鸟,为首的貔貅、麒麟列迎两刀,七彩祥云迤逦万里,流光溢彩。</p>

    东君仪仗停在雪家宅邸门前。</p>

    上次雪怀开玩笑对他说的话,他认认真真地记住了。</p>

    雪怀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云错一把打横抱了起来,俯身放进了金銮车驾中。</p>

    那一刹那,他望见云错y-in沉了一路的脸色终于出现了些别的神情——痛心,愤怒,还有他看不懂的悲伤。</p>

    云错轻轻摸了摸他的脸,晕开治愈术,为他拂去那个疼痛的手印。如果治愈术能抚平心伤,他就是以死为代价,也不愿再见到雪怀难过。</p>

    他的手碰到雪怀脸颊的那一刻,雪怀的眼眶就红了。</p>

    雪怀仍然努力维持着镇定自若的表情,只是吸着气,微微沙哑的声音掩盖着他哭了的这个事实:“对不起,没打算让你看见这些事的。我就是有点想我娘。”</p>

    云错有些慌乱地低声哄他:“别哭,别哭,雪怀。”</p>

    他心疼死了,他眼里再也看不见其他东西,耳边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他只看得见雪怀微红的双眼,和他哽咽的话语。</p>

    可是很快的,他望见雪怀制住了眼泪,眼神变得疑惑又温柔。</p>

    他听见雪怀说:“你别哭了。”</p>

    云错一时间有些恍惚,甚至不知道雪怀在说谁。可是手身上去一抹,便发觉沾染了温热的泪水。</p>

    他伸手将雪怀抱紧怀里,浑身发抖,急剧压缩的痛苦和难过几乎让他喘不过气,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他什么都说不出口,可是喉咙间几乎升腾起了血腥气,开口喑哑得不像活人。</p>

    没人知道已经一天一夜没办法发出声音了,他从离开观心法之际就几乎失声了,直到他见到雪怀。</p>

    “没事了,没事了,他们都死了,有我在。”他喃喃低语着,吻上雪怀的额头,那是一种接近虔诚的态度,“我在这里。”</p>

    *</p>

    他们并未直接回到慕容仙门。</p>

    雪怀受了些轻伤,云错直接将他带回了自己的家中。当初云错的母亲买下这座宅邸,自从她死后,数十年间无人再进来过。</p>

    云错把雪怀抱到床上,给他治伤,给他裹好被子,把他像个小婴儿那样照顾着。雪怀的衣裳沾了血,他便找来自己的睡袍,可惜过于宽大,松松散散的,前襟根本关不上。</p>

    以往雪怀总是很抗拒他这些无微不至的关照,但今晚却默许了他为自己忙内忙外。两人只字不提这次雪家发生的变故,云错也什么都不问,他静坐着熬好了粥,而后端去一口一口地喂给雪怀。</p>

    那粥有点糊了。</p>

    雪怀没有介意,他饿得狠了,吃得干干净净。而后他说:“碗放着我明日洗,你过来睡吧。”</p>

    云错有些局促不安,雪怀见他不动,主动把被子分给他:“我想你陪陪我。”</p>

    云错便赶紧去洗漱了,而后爬上床,将雪怀小心地抱在怀里。</p>

    “你这里好空。”他听见雪怀说,声音还带着几分哑。</p>

    云家府邸陈设、布局都与仙界不同,仙界重j-i,ng致小巧,云家按的却是魔界的习惯,空旷阔大,庄严森然。</p>

    房子太大便显得空旷,便只有更紧地互相依偎。</p>

    “嗯,不喜欢吗?你不喜欢的话,我就让人重新改改。”云错说。</p>

    雪怀笑了:“你又来这一套,我不喜欢你就怎么怎么样,我想怎样你便如何如何——你怎么这么讨人喜欢呢,云错?”</p>

    他故作轻松地调戏着他,可见到云错仍然眉间深锁,显然仍然在担忧他。</p>

    雪怀沉默了片刻,微微撑起身来,一弹指熄了灯,而后重新躺回云错的怀里。</p>

    他说:“不要不开心啦,我没事的。仇我已经报了,至于那个儿子……他罪不至死,我不管他,但斩草要除根,往后自然有人替我收拾。至于我爹……”</p>

    他咕哝着:“不说了,提起他就来气,我长这么大,连我姥爷都没打过我。”</p>

    云错吻了吻他的眉心。</p>

    雪怀继续道:“其实有时候我也觉得挺没意思的。你看我在外边多风光,在家里还是要受欺负,关键是他们欺负我,我还傻乎乎地以为他们是对我好。”</p>

    “杀人也没有意思。”</p>

    柳氏死了,慕容宓却没办法活过来。</p>

    雪何他不会放过,但他却没办法回到上辈子,拿着被调换的婚书跟云错好好谈一谈。</p>

    云错的声音紧绷着,透着强烈的仇恨与敌视:“他们很坏。”</p>

    雪怀“嗯”了一声,又道:“也有人很好的。”</p>

    云错这下没做声了。这是一种表示不认同的沉默。雪怀熟悉他,清楚云错从来都顺着他,不与他争执,可内心深处某些想法都是藏起来的,像是一个自卑的小孩,从来不现于人前。</p>

    雪怀轻声道:“就像你,你就很好。”</p>

    云错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落:“我不好,我很坏,雪怀。”</p>

    他是这么坏,以至于杀人不眨眼,将一个活生生的人活活炼化,血ji-an了他一身。血色融入泥土中,周围万花开败,从此吸食腐r_ou_而活,那森罗地狱一样的场景直接吓疯了那个后来赶过来的侍女。</p>

    他失声了,或许也跟着疯了,他一路跟过来,抵达冬洲之后,第一个找的不是雪怀,而是他的继弟雪何。</p>

    那个稚嫩的少年人直到死都不明白他为什么杀他。</p>

    如果没有这个人。</p>

    如果上辈子那封婚书没有被调换。</p>

    如果……</p>

    他控制不住自己去想这个如果。他体内滋生着仇恨与偏激的恶魔,他知道这样做不对,但是他无法控制。他常在书中见到油煎火烹四个字,如今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油煎火烹,肝胆俱焚。</p>

    在观心术的后来,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少年是如何离他一步步远去的。他眼睁睁地看着雪怀被欺负,受委屈。</p>

    看着他们无缘,生生错过。</p>

    云错紧紧地抱着雪怀,将头抵在雪怀赤裸的胸膛上,仿佛在外受了伤的、悲伤的幼兽寻求温暖。</p>

    雪怀不做声,轻轻地拍着他的脊背,一下又一下,哄着他:“你很好,别担心,我没事。”</p>

    今日云错的低沉超乎了他的想象。明明雪怀才是更需要被安慰的那一个,不知怎的反而安慰起他来了。</p>

    他痛,云错会比他更痛。</p>

    他恨,云错会比他更恨。云错这个人平日里没有喜怒的,一切都随他。</p>

    雪怀看着他紧蹙的眉头,忽而心思一动,低声道:“世上没那么多事情不可解,云错,别跟着我一起钻牛角尖。”</p>

    云错愣了愣。</p>

    雪怀闭上眼,轻声道:“有件事我想告诉你。”</p>

    云错抱着他:“你说。”</p>

    “我……我是个,”雪怀用了一点决心才将最后那三个字说出口,“重生者。”</p>

    他感觉到云错身体一僵。</p>

    “我不知道你信不信,不过我自己也觉得这件事很玄乎……上辈子的我很傻,很自负,错过了很多东西。我时常想,如果那些事没有发生就好了,如果不是那些人那些事,或许会有更好的结果。”</p>

    雪怀低低地笑了起来,“可是我想,最大的错处大约在我自己身上罢。我这个人一身的毛病,轻狂自傲,做事冲动,偏听偏信,意气用事……”</p>

    云错打断他:“你没有,你就是最好的。”</p>

    雪怀笑了,他伸手摸了摸云错的眉心:“如果你没办法相信,那就当是我做了许多个上辈子的梦吧。你看,到现在我也没办法好好处理我的事情,比如我爹,我现在已经不想跟他说话了,但是我……我没那么恨。你……明白吗?这一生很好,我很喜欢,想要好好留住。”</p>

    “我们好好过好不好?这一辈子,你听我的话,我也听你的话好不好?你不要为我去恨什么人,也不要为我这么难受,因为我……我也会难受。”他的声音很柔软,虽然沙哑,但是他惯常哄他的语气。</p>

    云错突然翻过身去,只给雪怀留了个宽阔的后背。</p>

    雪怀抱上去贴住,小声问:“好不好嘛?”</p>

    云错“嗯”了一声。</p>

    雪怀放心了,贴着他慢慢地沉入了梦乡。</p>

    直到他睡着后,云错才慢慢放任自己深深吸气——心脏跳动,血液滚烫,睡着的人听不见也看不见,他压抑着泪流满面。</p>

    第45章 </p>

    两人待在云家府邸中, 一待就是好几天。不怎么出门,不走动,有时候两人就躺在床上,彼此能说一天的话。</p>

    这里像个避风港, 他们都是没有家的人了,彼此说许多事情都很快乐。雪怀因为尚有容身之所而感到快乐, 将其他事情抛诸九霄云外, 云错却仅仅因为雪怀在他身边而快乐。</p>

    他心中始终有一个危险而隐秘的想望——就像这样,把雪怀藏在幽深的大宅里,只有他一个人能见, 只有他一个人能跟他说话。他全身心地依赖他。</p>

    唯有重生这件事, 两个人都不怎么提——雪怀不明白云错缄口不言的理由, 只觉得有点尴尬,觉得云错大约是没有信他——说一次就够了, 说两次, 云错大概会以为他有些失常。</p>

    住进来的第二天, 雪怀就宣布:“从今以后我跟你混啦。”</p>

    云错却显得闷闷不乐。雪怀看了出来,盘问他好久之后, 云错才道出他不开心的原因:“雪怀, 我当着你家里人的面把你拐走了,以后是不是都没有机会让他们同意我娶你了?”</p>

    雪怀本来还在为这次回来之后的事情有些低落,却被他这句话逗得差点没笑死——</p>

    他严肃地纠正他:“不是拐啊。”</p>

    云错怔怔地看着他,眼底带着一点急切和委屈,好似这是什么天大的事情一样。</p>

    雪怀凑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是私奔呀, 云少仙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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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云错醒来,发现雪怀已经起了许久了,正在为他笨手笨脚地鼓捣早饭。</p>

    他不知什么时候出门了一趟,买回来大堆食材和锅碗瓢盆,一并堆在某个角落里——还自己生了一堆火,正等水煮沸,预备将一旁切得七零八落的r_ou_焯一下。</p>

    见到他来,雪怀有些尴尬地解释道:“你家……你家太大了,我找了一会儿,没找着厨灶在哪里,也没有找到凉台,便只有在这里做饭,一会儿我会收拾干净的。我做个滑j-i汤饼,你吃吗?”</p>

    云错看着他,没忍住笑了笑。</p>

    他的小仙郎正卷着袖子坐在一个象牙凳子上,眼巴巴地盯着锅里的水。雪怀因为在做事的缘故,随手折了段梨花枝将头发束起来,清爽好看,比起他平日里清冷淡漠的模样,反倒是多出了几分让人想亲近的可爱。</p>

    见他不说话,雪怀疑惑地看着他:“?”</p>

    云错道:“吃。”</p>

    他带着笑意走过去,没忍住揉了揉雪怀的脸。雪怀顺便在他手上一吻,而后继续面不改色地盯着他这锅水。</p>

    云错便也搬了个凳子在他身边坐下来,轻声告诉他:“我家厨灶在地下,柴房、马厩与泉池也都在地下,往下十丈的地方,难怪你找不到。”</p>

    雪怀问他:“为什么要修在地下?”</p>

    云错安静地笑着:“我娘以前住宫殿中,事事有人伺候,没见过柴房、茅厕、厨灶这些地方。她当初买下这里的时候,吓跑了百八十个木匠和泥瓦工,因为她坚持不要这些陈设,觉得他们都在骗钱。还是后来一个鲁班后人开解了她,并且提议说把这些地方建造在地下。我娘听了他的,之后才算在冬洲安定下来。”</p>

    雪怀隐约从中听出了某些别样的意思,刚想要问,又闭嘴了。</p>

    云错开始帮他揉面团——一面揉,一面道:“那个鲁班后人恋慕她,后来问过了我的意思,也跟她表明过心迹,但是我娘没有接受他。然后那个男人就走了。”</p>

    雪怀偏头看他。</p>

    云错道:“那个时候我其实希望她能跟他在一起。那个男人很好,给我做过一个小木马。”</p>

    其实当年那个男人连话都没跟他说过。</p>

    他自闭、y-in沉,时时躲藏在y-in暗的角落中。那个鲁班后人在商议房屋细节时,却给他写了一封充满童趣的信:“小殿下,你想要一个玩具室吗?每一个殿下都应该有单独的玩具室,里面放着木剑、琉璃马与水晶令牌,等你成人后,它们便会变成真的,供您驱使,保护家人与子民。”</p>

    他了解云错母亲偏执得近乎疯癫的一面——她永远幻想着自己能被云错的生父,当今九仙洲之主云璋所承认,不许自己的孩子叫自己娘亲,而必须叫母后;家中仆从必须像她行大礼,称她“娘娘”。</p>

    别人眼中,他们或许正是闹剧般的一家人。但那个男人真的给他修了个玩具屋,给他做了一个小木马。</p>

    云错十岁时母亲过世,也是那时候才离家。在此之前,他母亲要求他在家中苦读、苦学,为显示自己的忠贞,她也从来不雇佣男人当家丁。</p>

    那个男人就是他见过的第一个男性——勉强能与他想象中的“父亲”沾点边的人。</p>

    云错道:“但是我不知道他的名字。”</p>

    雪怀却c-h-a嘴道:“我知道。”</p>

    云错搓好了面团,看着雪怀玩性起来,开始把面团揉成各种形状——略微迟疑着问了一声:“嗯?”</p>

    雪怀一边努力想要把面团捏成饕餮鬼的样子,一边回忆道:“鲁班后人只得这么几个,近十年来在冬洲定居过的只有一个。他的名字叫鲁化玉,字树古,曾在城南开文玩铺子,后来娶亲迁走了。他长得很俊俏,尤其喜欢小孩子,但是不大亲手给别人做东西。我家以前佩剑挂饰是在他那里做的,后来他走了,才转找别家。”</p>

    云错怔了片刻:“原来是这样。”</p>

    雪怀瞅了瞅他,忽而想起了什么,叫道:“完了!”</p>

    云错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他吸引了过去:“怎么了?”</p>

    雪怀给他看砧板上的面团:“我光顾着捏着玩了,本来是想做面条的。”</p>

    云错建议道:“那,再擀了重新切?”</p>

    雪怀却不干:“你看这个,我好不容易才捏得这么像小饕,我们今早上不如就吃蒸馒头吧?”</p>

    云错便道:“好。”</p>

    雪怀高兴起来,便给他分了几个面团,叫他捏。云错的手不及他巧,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捏什么,只是将这东西团来团去,半天没个章法。</p>

    最后雪怀捏了三只饕餮鬼、两只小猫出来,云错则规规矩矩地捏出了几个肥嫩的面团球。</p>

    他有些忐忑地把成品交给雪怀看。</p>

    雪怀倒是没说什么——他顺手在买回来的菜中掐了几片香樗芽、薄荷叶与豆子,给云错捏出来的面球上点了眼睛和尾巴:“就当你捏的是兔子吧。”</p>

    最后两人的早饭是吃馒头和j-i丝汤。</p>

    两人把地方收拾好了之后,云错带他一层一层地走过去,带雪怀认房间。</p>

    雪怀渐渐发现,云错家的每个居室楼阁都j-i,ng致华美,却没有丝毫人气。新得如同刚刚建成,看不出主人的性情喜好、生活习惯,有的只是绝对的一尘不染和幽静孤独。</p>

    他们在上去的过程中,还抓获了几只寄居在角落的孤魂野鬼,一并被他们打包了,遣青鸟送去冥府。</p>

    “你以后会回来住吗?”雪怀问云错。</p>

    云错看着他的眼睛:“为什么这么问?”</p>

    雪怀冲他眨眼:“会回来住的话,我就把你这个地方打扮一下,好不好?你这里一点人气都没有,你看,连野鬼都敢进来住。”</p>

    他瞥了云错一眼,哼哼着道:“如果那个时候你还没不要我的话,云少仙主。”</p>

    云错先是楞了一下,接着磕磕巴巴地道:“我,我要你,我什么时候都要你。”</p>

    雪怀没说话了,只是眼里藏着隐约的笑意。他挨个巡视了每个房间后,给他开窗、换下枯萎的盆栽和万年不动的摆件,而后跑下楼拿来纸笔,给云错讲着他的计划。</p>

    云错认认真真听着,几乎不说什么——他认同雪怀说的一切,只在雪怀提出明显偏向他的计划时有些迟疑:比如将原先沉黑的窗换成红柳的,比如把现在已经没用了的几个房间打通改造成兵器室和静心堂,比如给呆瓜猫单独做一个猫喜欢的房间。</p>

    见云错一直不说话,雪怀立刻又想到了什么,小声道:“不过这些都是我的一些小计划……你娘留下来的东西,应当不好大动。”</p>

    云错摇摇头,问他:“不是,你可以动。你想怎么改都行。那你呢,雪怀,你想要住什么样的地方?”</p>

    雪怀盯着他。</p>

    云错犹豫了一下,问他:“你为什么不给自己规划房间?”</p>

    雪怀的脸一下子烫了起来:“我应该现在考虑这件事吗?”</p>

    云错点点头:“如果那个时候,你还愿意要我的话。”</p>

    “……”雪怀揉了揉自己的脸,遮掩似的移开了视线,“别用我说过的话,你好烦啊。”</p>

    他们并肩坐着,云错忽而便伸出了手,将雪怀整个人都拉到了怀里,连同雪怀执笔的那双手也一并握住了。他长得比雪怀快,骨骼也比他高达许多,按住雪怀仿佛按住什么小东西一样。</p>

    云错低头,依恋地埋在他脖颈间,雪怀柔软的发丝蹭着他的脸:“那个时候,你还会要我吗,雪怀?”</p>

    雪怀敷衍道:“要要要,你和小饕我都不会抛弃的,虽然你们都有点傻品味差还经常给我添乱……”</p>

    云错凑近一点,轻轻吻下去。雪怀话没说完,安安静静地承受了这个吻。由浅及深,从蜻蜓点水到缠绵缱倦。</p>

    一吻终了,云错低声道:“我想都不敢想……我觉得这是在做梦。”</p>

    雪怀懒懒地往后靠在他怀里,又扯来一张纸,画给云错看:“你以为我没想过吗?只改造现有的这座宅子那也太便宜你了,若是想我住过来,你得给我再造一个院落,要带泉池假山的凉亭,要冬天能赏雪的湖上游廊,湖不能太浅,要能养鱼和乘舟。四时园林,梅兰竹菊都要有;练武场,藏书阁……目前就这些,其他的等我想到了再说。”</p>

    云错道:“好。”</p>

    雪怀瞥他:“可不许嫌我要求高,你知道的,我以前是雪家少主……”</p>

    他没说下去。</p>

    称呼变了,从云错带他从雪宗面前离开的那一刻,就代表他和这个家割裂了。</p>

    他笑着看着云错。雪怀自然知道,云错最不缺的就是钱。他就是有这种办法,发展、笼络属于他自己的势力,只不过这一世从未向他提及。</p>

    “现在也是。你是雪怀,雪怀的家里有云错,饕餮鬼和呆瓜,你是我们家的少主人。”云错说。</p>

    雪怀咕哝:“那你是谁?少夫人吗?”</p>

    倒是没怎么抗拒这个说法。</p>

    云错自己却开始纠结这个问题:“那,我是你的夫人的话,到时候双……”</p>

    雪怀只听了一个字,便猛然回头瞪着他:“双什么?”</p>

    云错小声道:“双修。雪怀,你是想当哪边的?”</p>

    双修运气,讲究是在*合时两边贯入彼此修为,两人周天相合,共同运气,以元阳作为媒介。自然,两人当中只有一位能承接元阳,也就有了修行体位之分。</p>

    雪怀自己是个薄情寡欲的,对这些向来不怎么感冒。但他一向不肯让人,也从来不处于被动位置上,故而云错有些忐忑。</p>

    他没敢说,与雪怀一起入眠的许多个日夜,绮梦轮番做着,每回都是梦见雪怀在他身下婉转低吟,眉目含春。他好几次半夜生生因焦渴而醒来。他怕到时候在这上面说不好,雪怀不接受,不高兴。</p>

    他满脑子也就只能装着这个了。</p>

    听云错提起,雪怀的脸颊便开始烧:“随,随便。到时候再说。”</p>

    “随便是什么?”云错却不依不饶地要问他。</p>

    “就……随便。”身后的男人抱得太紧,雪怀不自然地扭了扭,想要挣扎一番,云错的身体却越绷越紧。</p>

    他又硬了。</p>

    这下是什么都遮掩不住了。雪怀觉得自己快要害羞得烧起来了——偏巧他面上还端得滴水不漏,佯装镇定,只推了推云错的手:“我去……我去倒个水,你,你自己解决一下。”</p>

    云错却迟迟不放他,却把他搂得更紧了——他的声音中带着难言的焦渴,像某种兽类遇见猎物一样,在他耳侧嗅着,吸气,而后去吻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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