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丽特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答道：“我得监视你有没有把我的秘密说出去。”

    克罗里再次叹出一口气。算算时间他已有将近两日没有进食，对血液的渴望不断积聚，在他的脑海中嘶喊着“抓住眼前的少女，撕开她脖颈的血管”。当然，他的确可以不管不顾直接猎食，但这里不比陆地，克罗里还需要海军和军舰将他带回岸边，因此闹出太大动静可不是什么好选择。

    “嗯，玛丽？”略微思索了一下，克罗里向少女唤道。

    玛格丽特紧张地向四周张望了几眼，才压低了声音狠狠道：“说了别在人前叫我这个名字！”

    “那你可以不要总是跟着我吗？”克罗里说着暧昧地眨眨眼，“要知道每个人都需要一点隐私空间，还是你我想和我共度一晚吗？”

    “你！”少女通红了脸，转身离开了甲板，留下了“啪嗒啪嗒”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终于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克罗里沿着甲板向另一个方向走去。他所在的是一艘五桅的大帆船，众多的水手与精良的武装象征着英国皇家海军的强盛之势。也正因为此他作为一个表面上的法国人似乎很不受船员的待见，不过这也正好给了他在太阳高悬时躲在船舱里的理由。

    而在夜幕星垂，大多数人都回到船舱休息以后，甲板显得空旷了不少。不过总会有什么人会再夜深人静之时，偷偷地来到甲板之上，为了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从远处传来了淡淡酒精的气味，是有人在偷偷地品尝只属于高层人士的红酒吧。克罗里想着，循着气味而去，体内喧嚣着的饥渴感已经让他的忍耐到了极限。

    “谁在那……啊！”

    还未来得及尖叫出声，甲板上男人的脖子已被克罗里死死地咬住，久违的鲜血让他不禁大口大口地吮吸起来。很快钳制下的男人停止了挣扎，无力地垂下了双手，他死了。克罗里满足地吐出一口气，将男人被吸干的尸体抛进了大海之中。

    “噗通”一声之后，漆黑的大海掩去了所有的罪恶。以吸血鬼过于常人的视力，克罗里可以看见跟在后方另外两艘三桅帆船的军舰。

    看起来玛格丽特所说的与海盗的战争是势在必行了。克罗里无意卷入人类的战争，无意义的战争他已看了太多，比起人类之间的自相残杀，自己为了猎食而杀人简直不值得一提。再换句话说，他对人类的战争没有任何兴趣，除了血液，能提起他兴趣的便只有费里德正在打算的事了。

    据玛丽所言，他们商船预定的航路也很有可能遭到海盗的劫持。海盗与消灭海盗的军舰，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吗？是费里德故意设计了这条容易撞到海盗的航路，又让自己在“因缘巧合”下被皇家海军的舰队所救吗？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克罗里不知道答案。或许费里德有什么想从海盗或者海军手中得到的东西，又或者他只是单纯地为了找乐子而戏弄自己。无论如何，他似乎都要在这艘军舰上继续待上一段时间了。

    *

    黑压压的阴云布满了天空，让整个海面都被压抑的灰黑色所笼罩。对于军舰的船员来说，这也许并不是一个好日子，但对吸血鬼而言，特别是阳光防护手环出现了一点故障的吸血鬼而言，这样的阴天无疑是个令人大松一口气的喜讯。

    然而克罗里并没有借着这个机会走上甲板，放松一下被逼仄船舱压迫了许久的身体。事实上，整个甲板都弥漫着一股肃杀的气息，在上校的指挥下，身穿制服的皇家海军紧张又忙碌地将军舰驶向不远的某处。

    “我们已经驶入尼尔·奎因控制的海域，应该很快就会遇上前来迎战的海盗。”

    玛格丽特同克罗里一起站在甲板与船舱连接的通道，透过小小的圆窗向外张望，清秀的脸上一片紧张与肃穆。

    克罗里顺着少女的视线看去，吸血鬼的视力比起人类而来出色太多，很快便捕捉到了薄薄的水汽后隐约可见的黑影。与此同时，船桅高处的瞭望台也响起了瞭望员的高喊：“前方10点钟方向，发现疑似敌方船只！”

    军舰的最高指挥官，玛格丽特的上校哥哥应声下达指令：“在没有辨明对方敌友之前，全员警戒！”

    然而很快对方就替上校做出了判断，敌方船只仍只是隐隐绰绰地遥遥浮现在英国皇家海军的视野中，几发炮弹便已袭来。长距离的射击令炮弹的落点产生了偏差，但重物坠入海面所激起的浪花依旧让军舰摇晃不已。

    “回击！全军回击！”受到攻击的几艘海军军舰训练有素地摆开阵型，像是一张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巨大口袋。随着淡淡的船影逐渐放大，上校抬起头扬声问道：“瞭望台，敌方是不是尼克·奎因的胜利女神号？”

    “是的！”瞭望员的回答很快从船桅上传来，“有胜利女神号、曙光号和圣玛利亚号……还有一艘没有见过的船！”

    “主力全来了吗？”上校喃喃着道，“至于那艘没见过的船……”

    但克罗里已经先一步认出了那艘不知名的船只，因为那正是费里德将他推入海中时所搭乘的三桅全帆装船。来不及思索，他的身体已动作起来，推开舱门，冲上了甲板。

    “喂！你干什么！”

    玛格丽特的唤声被克罗里甩在身后。海军与海盗来往的炮弹带着呼啸声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弧线，翻腾的海浪和被炮弹擦中的冲击令巨大的军舰摇晃不止。克罗里如履平地地跑至船沿，扒着围栏向逐渐靠近的帆船眺望。

    就在那里，在那艘被皇家海军成为“胜利女神号”的海盗船上，费里德熟悉又醒目的银色长发映入克罗里的眼中。那张艳丽脸庞上一如既往的轻浮笑容让他不禁磨了磨牙根。

    ——这一次，他一定要找那家伙算账！

    第三章 Chapter 3

    “你疯了吗？！”

    玛格丽特紧追在克罗里的身后，扬声质问，与此同时甲板上也响起了上校惊愕的叫嚷：“他们这是疯了吗？！”

    只见胜利女神号扬起船帆，破开海浪径直向着军舰驶来，眨眼便已近在咫尺。

    “做好准备，接受撞击！”

    在船长嘶声力竭的叫喊声中，两艘帆船重重地撞在了一起。翻腾的海浪越过船舷，敲打在甲板上，克罗里被水流的巨大力道向后带得一个踉跄。

    虽然阴天遮蔽了烈日，但阳光给吸血鬼所带来的影响并未消失，克罗里依靠着船沿才勉强掌握平衡，甩了甩湿漉漉的脑袋，他循着海盗船的方向望去，只见那个银发吸血鬼仍旧波澜不惊地站在船头的甲板处，嘴角扬起着妖艳的笑容。

    怒火在心中燃烧发酵，就连克罗里自己都有些惊奇，身为吸血鬼的自己居然还残留着如此强烈的感情。但现在的他已无暇思考那么多，甚至忘了自己在他人眼中仍是经历了海难还未痊愈的可怜船长，克罗里撑着船沿的双手略一用力，便利落地越过了两艘帆船之间的阻碍，踏上了胜利女神号的甲板。

    像是注意到了克罗里，费里德嘴角的笑容更甚，也朝着他的方向飞奔而来。

    “费里德！你……”

    克罗里的怒斥还未完全出口，银发吸血鬼已经如炮弹一般重重地撞入他的怀中。红发吸血鬼后退了一步，湿漉漉的甲板无法支撑住他的身体，让他直接后仰着倒在地上。后背狠狠撞上甲板，传来一阵钝痛，克罗里一边暗自唾弃费里德与外表完全不符的力道，一边听见怀中的吸血鬼用做作的哽咽语调叹道：“克罗里，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害得我落入这个地步的不就是你吗？！克罗里在心中狠狠骂道，如果说与对方几百年的相处让他学会了什么，那一定就是费里德口中的话半句都不能相信。试图推开跨坐在自己腰间，稳如泰山的费里德，克罗里口中愤愤地道：“你……”

    然而费里德没有给克罗里说话的机会，他将脑袋埋在后者的颈窝，继续说道：“看你掉下海后，我担心得整夜不能入眠，一想到我可能就会这样见不到你了，我的心就如同刀割一般疼痛不已。”

    看着费里德微微抬起的脸，克罗里简直就要相信对方真的在庆幸自己的平安，如果可以的话，他觉得对方几乎就要热泪盈眶了。但是克罗里的理智告诉他，不能中了银发吸血鬼的圈套，这件事还没有就此结束。

    “我说费里德，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克罗里叹了口气，被费里德说唱俱佳的演技一打岔，觉得刚才认真为了这件事生气的自己真像个傻瓜，“还有，你可以起来说话吗？”

    被海军与海盗兵刃交接的声响和喊打喊杀的叫嚷所包围，费里德却依然故我地安坐在克罗里的腰间。他微微勾起唇角，好似全然不觉周遭发生的一切，用略带抱怨的口吻说道：“久别重逢，克罗里你怎么这么冷淡？你难道没有担心我在船上被穷凶极恶的水手们这样又那样了吗？”

    “完全没有呢。”克罗里再次确认了认真搭理费里德的自己是个傻瓜，朝天叹出一口气。事实上比起费里德，他更担心那些水手们被怎么样了。

    “费里德，你在这里做什么？那个人是谁？”

    忽然一个从未听过的陌生声音从头顶传来，克罗里仰起头，看见一个高大的金发青年正疑惑地看向在甲板上纠缠在一起的他们。

    费里德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从克罗里身上跳起，走到金发青年的身边，笑眯眯地俯视着克罗里：“哎呀，忘了说了，为了感谢救命之恩，我现在已经是海盗的人了。”

    “哈？那家伙是谁？”克罗里撑起身，试图走向费里德。

    银发吸血鬼忽然大叫了一声，让克罗里惊异地停下脚步：“啊！说起来你是海军的人吧？啊啊，因为战火分别的两人再相见竟然处在敌对的阵营之中，这是多么令人悲伤的事啊！难道我们之间注定了相杀相爱的命运吗？”说着他仿佛陶醉在悲剧之中一般，合起双眼环抱住自己，深深地叹了口气。

    “海军”一词一出，克罗里立即感到了周围肃杀的气氛，他甚至没有时间辩解自己不是海军，只是灼灼瞪视着费里德逼问道：“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费里德弯起唇角，“嗯~这可说来话长了。”

    *

    “这家伙怎么办？”

    水手们从吞没了船长的海面收回视线，转而看向扒着船沿的银发男人，“这家伙是大副还有用，我们还得靠他到达目的地。”

    银发男人好似没有听见水手们的话语，艳丽的脸庞上尽是哀戚，依旧凝视着早已空无一人的大海。水手中的为首者，名为罗伯特的男人走上前去，粗鲁地将银发男人从船沿扯开。

    “你们这些恶魔！”银发男人挣扎着试图甩开对方。

    “恶魔是船长吧。”罗伯特说着忽的伸手扭过银发男人的下巴，“虽然是个男人，竟长了这么妖艳的脸，难怪那个男人会对你爱不释手。要不要和我……”

    没等水手把话说完，银发男人已经侧过首，仇恨地叱道：“我的身和心都已经献给那个被你们杀死的男人了，你不如杀了我吧。”

    脸色阴沉了下来，罗伯特扯动胳膊把男人扔给其他几个水手，“啧，把他捆起来，押到船舱里。”

    看着银发男人被押走的身影，另一个水手迟疑地问道：“老大，真就这样算了吗？”

    “没关系，先留着他让他乖乖地指路，等到了目的地，想怎么他了都行。”话音落下，甲板上留下了水手们猥琐的笑声。

    三天后

    “怎么回事？怎么还没有看到陆地的影子？你有好好地在指路吗？”罗伯特扯过银发男人，又是愤怒又有些慌乱地厉声质问道。

    费里德沉默不语，只是望着远处帆船航行的方向。

    扯着银发男人的衣襟不耐地摇晃了几下，罗伯特压低声音威胁道：“我告诉你，别给我耍花样，否则……”

    罗伯特的话语被瞭望台上惊惧交加的声音打断：“老……老大，远处11点的方向有船只在向我们接近，它竖着……竖着骷髅旗！”

    “什么？”粗壮的水手抢过身边之人的望远镜，朝11点的方向望去，很快他的脸色变得铁青，冷汗在额头冒起，“胜利女神号……那是海盗尼尔·奎因！”

    话音落下，船上所有人都如同见到了世界末日，充斥着绝望与恐惧，只有费里德微微笑了起来。

    余光瞥见银发男人的神情，罗伯特的恐惧瞬间化为怒火直指对方。“是你搞的鬼！”怒吼着，他一拳将费里德的脑袋打得偏向一边，鲜血自后者开裂的嘴角渗出。

    伸腿将银发男人踹倒在地，水手头子掏出枪对准费里德的脑袋，“贱人！看我先杀了你！”

    “轰隆！”

    从海盗船上射出的炮弹击中了船尾的侧面，帆船像是风中的落叶，在海面上剧烈地摇晃起来。

    罗伯特勉强稳住身形，一时忘记了结果银发男人，只顾着扬声向其他水手呼喝：“混蛋！回击！回击！然后左满舵！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这是一艘装备精良的三桅全帆装船，面对海盗的袭击也有一战之力。然而搭乘在船上的水手显然并不熟悉操纵火炮与海战，他们惊慌失措地奔跑在甲板上，将互相绊倒在地，而射出的炮弹更只是在海盗船的周围激起一阵水花。迎着被炮弹砸出的波浪，海盗船径直向他们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