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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27

    衍凉心中更觉不妙,可他被窦茗和厉逊一左一右夹着,再加上昨夜之事确实是他心虚。只好老老实实的打开了那砂锅。

    苦涩之气迎面扑来,那锅淡黄色的清汤中,横卧着一整只苦瓜,经过大半夜的熬煮,那苦瓜早已泛黄软烂。如此还不算完,只见窦茗又接过了伙计递来的大汤匙,几下便将那苦瓜插开,而后再泄愤般狠狠压碾了不知多少下,才将那锅浑浊的苦瓜泥汤塞到了衍凉手中:“二哥趁热快喝吧。”

    衍凉看着手中这又烂又苦的泥汤,实在下不了口,求救似的望向厉逊,厉逊却只是贴心的为窦茗又添了一碗白米粥。感受到衍凉的目光,才瞥了他一眼:“快喝,别辜负了扁豆的心意。”

    “我,我不是故意要……我其实是想跟你们打声招呼的,但是昨天都那么晚了,怕打扰到你们休息,所以才……”衍凉试探着把砂锅放回到桌上,却被窦茗狠狠一瞪,立刻又捧回了手上,口中还辩解着:“再说,这次也与之前不一样,我只是出去看看,一定会回来的。”

    “二哥不用说了,我和大哥都体谅你的苦衷,所以才为你准备了早饭。”窦茗接过厉逊盛好的米粥,继续道:“所以二哥不必多说了,快趁热喝了吧。”

    衍凉苦着脸,鼓起勇气舀了一勺塞到嘴里,那苦涩的味道差点让他吐出来,可在窦茗与厉逊的目光中,他还是死命咽了下去。

    就在此时,房门被敲响了,厉逊说了一声:“进。”便看到一个年纪大些的伙计推门走了进来,恭敬的向厉逊汇报着:“昨日得了老板的吩咐,底下的人连夜去打听了,那乞老头上月就往西去跑商了,至今还未回来。也未曾听说他有什么家室,故而暂时打听不到他的行踪。”

    乞老头就是厉逊所说的那个曾提到过九龙符的人,衍凉听着那伙计汇报的话,更觉愧疚,厉逊一心为他连夜叫手下去打听那人,而自己却又独身而去一夜未归。虽说他是实在不想让他们牵扯到这些事中来,可到底也是自己理亏,让他们担心了。

    感激与道歉的话多说无用,衍凉干脆端起那砂锅,往嘴里猛灌了好几口,苦味入喉直逼得他呛咳起来。

    “行了。”厉逊被他那样子逗笑了,抢下那砂锅扔到一边。窦茗也给他端来了正常的米粥:“说吧,你这次又去做什么了?”

    衍凉自然瞒过了苍翎羽的事,只说是自己在城中看到了同门的踪迹,到了仙者的旧驿馆中找到了师父怀妤。

    “接下来,我要去云渡山庄一趟。”衍凉将那红帖子摸出来,放到了桌上。

    窦茗低头仔细读了一遍那帖子上的内容,而后说道:“云渡山庄我倒是听说过,就在连渭城附近。去年我跟大哥路过时,还进去做了桩生意,想不到那老庄主竟也是个修仙的人。”

    厉逊想了一会,说道:“如今离五月十五还早,我们可以先在这边等着乞老头的消息,顺便准备好东西,等时候差不多了再启程往连渭城那边走。”

    衍凉喝了几口白粥,把嘴里的苦味压下去的些,但胃里还是有些难受。

    “我……我这次想一个人去。”尽管知道这样可能有些伤人,但衍凉还是说出了口。

    “为什么?”果然这话刚说完,窦茗就急了:“咱们三个好不容易才又见面,那边我们也熟悉,一起去不好吗?”

    衍凉摇摇头,摸了下窦茗的脑袋:“如果是寻常的出行,我当然想要咱们三个一起去……可是这次云渡山庄给修仙之人下了帖子,去的人必定鱼龙混杂。你们两个又都不曾接触过这些东西,我怕到时候可能……”

    “可你若是一人前去,再出了事怎么办?”窦茗显然是听不进去的,又转头示意厉逊跟着自己一块劝他。

    “你真的要去?”厉逊注视着衍凉,语气有些不自然。

    “是,我跟你说过原因的,”衍凉耐心的向他们解释,并且保证:“这次我师父他们也会同去,就是真的出了事,也会彼此照应的,我也不算是孤身一人,放心吧。”

    窦茗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厉逊摆手打断了:“这样总行吧,你这张嘴我们也实在信不过。到时候我和小扁豆陪着你一块过去,亲眼看到你与师门的人汇合后,我们再离开,到连渭城中等你。”

    衍凉知道自己当初死人般漂在海面上的情形一定吓坏了他们两个,既有手足之情,又有救命之恩,他当然不希望辜负了他们的用心:“好,我听大哥的。”

    窦茗见他们两个都说好了,自己虽然还不乐意,但也只能这样了。

    于是三人又在蒲阳城中等了几日,却始终没有乞老头的消息,只好留这边的伙计继续打听,三人向着连渭城赶去。

    因着临近五月初五,窦茗便提议干脆在连渭城中过一回端阳节,也算体味一番当地的风土人情。厉逊向来都顺着他,而衍凉一心记挂着要去寻九龙符,对其他的事兴趣尔尔,却又不愿扫窦茗的兴,于是便干脆按着窦茗的想法在连渭城中暂住了下来。

    端阳节那日一早,三人便上了街,衍凉怀着心事怕自己跟着窦茗反而玩的不好,途中便与两人分开了。自己漫无目的的在街道上晃了好一会,却被榕树下挂着各式五毒坠子的红木轴吸引住了。

    他恍惚着仿佛看到那红轴之下,五色的丝线所坠着的百十个五毒小物件中,闪过了那只执荼赠与他的小木蟾蜍。可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再寻不到它的身影,如同千万人中再看不到那人的模样。

    “小伙子,你都在这看了一下午了,还没挑到中意的吗?”守着红轴的老翁又送走了一批孩子,夕阳西沉,他也站累了,随意坐到了衍凉身边的地上。

    衍凉摇摇头,视线依旧落在那转动的红木轴上:“已经挑到中意的了,只是又看不清它转到哪里去了。”

    “找不到了,就再另挑一个嘛,我这里可多得是呢。”老翁说着,又抬高了手,转动了一下那红木轴:“来吧,来吧,随意挑一个试试手气。”

    衍凉看着他随着红木轴转动的丝线,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转而从地上拾起一根树枝,拔出自己挂在腰间的小匕首,极为认真的雕刻了起来。

    他看着手上逐渐成型的木块,想到的却是那一年百郁林中,执荼雕刻木蟾时的面容。木屑自指间滑落,衍凉之前几乎从未雕过什么东西,只是当年那段记忆早已被他不知反复回忆过多少遍,就连最为繁琐的细节,也已深深烙在他的脑海中。他只是循着执荼那时的动作,一下又一下的削着手中的木块,直到那只消失了的小木蟾蜍再一次出现在他的手中。

    “老翁,给我根五色绳吧。”

    淳朴的老翁自然没有拒绝,递给他了一根新的五色绳。衍凉接过后道了谢,又用那细绳系住自己雕好的木蟾蜍,挂到了红轴上。再一转动红轴,顷刻间那木蟾蜍便被掩没在其他各色五毒坠子中,衍凉也看不到了。

    挂好了木蟾蜍,衍凉推辞了老翁让他摘一个的邀请,迎着夕阳向客栈的方向走去了,不多时便隐于如织的人群中。

    天色渐晚,孩子们都回家吃饭了,老翁也准备收起红轴离开。正在此时,一个穿着黑衣,头戴幕篱的人却走了过来,他的身体似乎极差,手撑着一根木杆,每步都走的很慢。

    那老翁见了他,热情的打了声招呼:“呦,你又过来了。下午的时候你只挂了个,这会也来摘一个吧。”

    那人似乎来了兴趣,轻轻地说了声好,便撑着木杆来到那红轴前,伸出泛白的手指随意的挑了一根五色绳,想要摘下来时,却发现它与另一根五色绳居然缠了个死结。

    那老翁看了一下,笑笑说:“没事,缠一块就是缘分,这俩就都送你了。”说着帮他将另外那根五色绳也一块摘了下来。

    “哎,我就这么一说,想不到当真是有缘的。”在老翁的惊叹声中,幕篱之下的人似乎也笑了一下,继而将那两只几乎一模一样的小木蟾蜍紧紧握在了手心中,慢慢转身离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师公再次上线

    第39章 (三八)云渡

    端阳节后,三人又在连渭城中住了几日,直到五月十四那天,他们才往云渡山庄赶去。

    从连渭到云渡这段不长的路程中,衍凉可再没了之前的轻松,他们每行上不远,就能碰到一些看起来有些怪异的人。衍凉知道,这些怕就是平时隐藏散落在陆上的修行者了,又想到那日他是跟随为苍翎羽送货的人入的驿站,也就是说那驿站如今是正邪两道通用的。而在驿站中收到帖子的,必然不会只有正道之人。因而如今在路上所遇到的,也不一定是何门何派的人,故而衍凉小心非常。

    到第二天一早,他们便赶到了云渡山庄之下。说起这山庄之名“云渡”二字,便是取自这山庄之外的景色。

    山庄北东南三面皆为水泊所环,而那水泊之中多生一种特殊的白苇。其形与芦苇相似,皆是丛丛临水而生,头顶一撮白毛穗絮。只是那芦苇一年之中,穗絮只生几月,可这白苇却是新旧交替而生,一年之中白絮不断。

    云渡山庄便建在比水泊略高些的小矮山上,远远看去那些四季不谢的苇絮便如片片白云,而那山庄便好似浮于云雾之上,故而得此“云渡”之名。

    马车穿过水泊中蜿蜒的道路,向着对面的矮山驶去,衍凉透过车窗向外望着,时不时能看到不远处的山路上走动的行人。

    没过多久,他们就来到了云渡山庄的大门前,窦茗第一个探出头来,却惊讶道:“这山庄中什么人去了?竟办起丧事来。”

    衍凉一听,也掀开车帘跳下车去,望着面前挂着白布白灯的山庄大门。此刻大门紧闭,而门前却已站了不少人。

    厉逊下车后,正准备作出一副善谈的样子与周边的人搭个话,谁知一个衣带补丁的中年道人便撞到了他们身边,笑着说:“诸位道友也是为那九龙符而来?”

    他这话问的直接,正巧衍凉也要找个能问话的,便干脆点点头:“正是,只是不知这云渡山庄中何人仙逝,又为何大门紧闭?”

    那道人凑近了,热心的说道:“仙逝的便是给咱们下帖的那位佟老庄主……至于为何大门紧闭,我听前边人说是时候还未到,等时候到了才会开门。”

    厉逊他们之前做买卖时经过此处,也与那老庄主见过几次,如今想到那佟庄主就这么去了,未免叹息一番。

    那道人看到两人的神情,摸了摸残破的袖摆说道:“生老病死皆是天命所定,几位道友不必太过感伤。”

    衍凉刚对这个看起来颇为热心的道人生出几分好感,没想到他便从袖子中摸出一块脏兮兮的玳瑁板,谄媚的向他们推销道:“不过既是天命便可窥探,贫道专长于此,几位可有兴致来试上一试?”

    衍凉当即就黑了脸,想要转身离开,却不想那道人口齿伶俐的很,紧缠上他三人就说个不停,饶是厉逊这种生意人都被他说得无奈:“那便试试吧。”

    那道人一听就来了兴致,从小破兜里掏出三颗黑乎乎的香丸,手一晃便点着了火,塞到他们三人手里,口中还念叨着:“莫急莫急,一会就好。”

    衍凉与窦茗对视一眼,宽慰着自己就当打发时间了。谁知那香丸到了他们手里,真的一下子就燃尽了,手一碾便化为了细灰。

    那道人忙用玳瑁板接住三人手中的香灰,而后口中念念有词的不知再说些什么,又用手指轻扣那块玳瑁板的边缘。

    随着他一下下的扣动,那玳瑁板上的香灰也随之震动、移位,反复几次后,竟与板上的纹路交错在一起,隐隐形成一个“岐”字。

    那道人低头看了一眼,闭眼摇头喃喃道:“尔等正人邪三道不同,终究歧路难归。”

    此话一出,衍凉等人立刻都变了脸色,厉逊冷声问道:“道长这是什么意思,我兄弟三人怎么就三道不同,怎么就歧路难归了?”

    那道长刚想说点什么,忽然一道黑影闪过,手中的玳瑁板被从中击断,衍凉定睛一看穿过玳瑁板钉在地上的竟是一枚黑骨雕刻而成的羽毛。

    他心中一震,毫不犹豫的转身,霎时间释放出自己灵脉中的灵力,将临近的三人皆护于身后。果然他灵力所铸的屏障刚一撑起,便阻挡住了紧接着再次袭来的几根骨羽。

    云渡山庄门前虽都是修士,但因这些年来陆上几乎灵气全无,即便有人天赋异禀勉强能够修炼,但修为却实在是参差不齐。这一波骨羽袭来,不少人便为其所伤,发出一声声惨叫。

    衍凉迅速冷静下来,寻着那骨羽的来处望去,却见一行七八人,皆穿着黑袍带着黑面甲,骑着高头大马而来。

    衍凉的心跳几乎停了一下,那黑袍与灵力所散发出的阴气他至死都不会忘,虽力量弱些,但与那日岱舆岛底的黑袍人完全一样!

    难道岱舆之沉是出自苍翎羽之手?!

    尽管已把那两枚龙符完全融入到自己的灵脉中,但此刻衍凉仍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与灵脉一起烧灼的难受,他右手一挥,故意隐去的龙子的兽形,只一股滚热如火的灵力席卷着半空中的骨羽,以雷霆之势冲向马上的黑袍人。

    那黑袍人虽然有所防备,但在这种绝对的力量面前毫无用处,被那股灵力扫于马下,黑袍黑甲瞬间化为灰烬,连底下的皮肤都被烧上的痕迹。

    衍凉向他们走去,看着倒地难起的人开了口:“你们是苍翎羽的人?”

    那些人虽被衍凉所摧,一个个伏在地上,嘴角都溢出血来,可面对衍凉的提问,他们却始终一声不吭。

    衍凉见此也皱了眉,倒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死咬着不回话,更多的是他打量着着地上的八人,发现了其中的问题。若是放在以前,他必定会没头没脑的死揪住人问到底,可这些时日以来,衍凉不断的思考着与岱舆有关的所有事情,思考着事发的所有可能。如此,虽说无异于反复的折磨着自己,但其心性到底也有所磨砺。

    如今直面着线索的一角,他却能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敏锐的察觉到其中的问题。

    这八人就算除去了外面的黑袍,里面的衣饰也是几乎完全一样的,这就代表这八人中并没有“首领”的存在,都只是一帮普通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