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暴君一起重生了[修真] 第14节
他说:“不放。”</p>
周围的人和景都隐去了,这个半魔的青年人眼里仿佛坠落了星光,那星光何其温柔,都是雪怀的影子。</p>
作者有话要说: 云三岁:我要亲亲抱抱举高高媳妇妇一万次!</p>
第39章 </p>
雪怀也是这回和云错去慕容山庄外的街市时才想起来, 云错的生日已经过了。</p>
他只比他小两个月,正好卡在他离开深花台,独自一人来到慕容山门修行的时间里。那时云错还没找过来。</p>
这也是雪怀认识云错以来,头一回忘掉他的生日——从上辈子到这辈子的头一回。</p>
云错自己没提, 雪怀却总是想着这件事。</p>
他们下山来,先是看见有一处仙家贺寿——仙界人人寿命长, 百岁起贺, 习俗与凡间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凡人拜麻姑、请麻姑像,因这位神仙曾见过三次东海变为桑田,能指米为珠, 是仙界寿命最长的一位神仙。仙家人则会直接去麻姑的园林中摘一片叶子, 焚尽后兑着九色鹿的奶水喝掉。</p>
雪怀今年十七, 还不到百岁整,仍然是年轻得如同一根嫩草的年龄, 但他们家宠他, 爱重他, 更要为他打响少主名号,故而一年年地过来, 总是一次都不落地举办隆重的生日宴给他。</p>
今年, 他自己要求诸事从简,礼物就没收了。雪宗给他拍下一柄长笛,至于柳氏和雪何,他们给他准备的什么礼物他已经忘了,总之都是立刻喂了饕餮的东西。</p>
只有云错, 先送他一屉小笼包,又送他一个香囊。</p>
雪怀明知故问:“你的生日,是不是已经过了?”</p>
云错一怔:“是。”</p>
是他重生后的第一个生日。雪怀不在他身边。</p>
但他没什么雪怀不在他身边的意识,他根本不记得自己的生辰,总觉得这些东西是虚浮且无意义的。前生,生辰对他而言是个外交手段,雪怀总是在他耳边叽里呱啦地劝,让他办生辰宴会,受四方来贺,与所有人打好关系。</p>
他对这个日子毫无期待,因为雪怀总是很忙,忙得没有时间坐下来跟他说一句生辰好。他也送他东西,但他平日里也时常替他添置物件,故而也算不上特别。雪怀对每个人都这样,周到细致,八面玲珑,但是没有谁是特别的。</p>
而在他认识雪怀之前,更小的时候,每当他生日时,他的魔族母亲会给他煮两三个比翼鸟的蛋,剥了壳给他吃。</p>
他看着雪怀牵着自己袖子的手,咽了咽唾沫,轻声问道:“你要给我过生日吗?”</p>
雪怀有点不自然:“就,随便给你买点什么,就当迟来的礼物了,行不行?”</p>
云错笑了,“嗯”了一声,别开视线。</p>
两个人都别别扭扭的,明明放在前世也该是二十五六岁的人了,但这一刹那反而都好似当真回到了十五六岁时,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青涩莽撞。</p>
云错视线一直放在雪怀的那只手上。勾着他的袖子,走得比他前一点。从他这里能瞥见雪怀乌黑的头发之下白皙的脖子,那手也是白的——雪怀今日偏巧穿了一件深墨绿色,近于黑的衣裳,便显得肤色白生生的。</p>
仙家人美貌者众,云错前生还见过一个九尾狐族的白狐少年,唇红齿白,冰雕玉琢似的一个人,可他就是觉得只有雪怀好看。别人的手也白生生的好看,他觉得矫揉造作或是太过y-in柔,不像男子,可是偏巧……只有雪怀身上这一点白,能掐着他的心尖儿,掐得死死的,满眼都是那一点柔嫩的肌肤。</p>
若是吻一吻,舌尖能尝到,想必是温软甜美的,他是尝过的,宛如刀锋舔蜜。若能轻轻咬一口……</p>
云错没敢往下想。</p>
他喜欢的人勾着他的袍子。</p>
他们没认认真真地牵过手,前世最亲昵的时候,能睡同一张床,穿彼此的衣裳,但最近也是勾肩搭背,始终保持着伙伴与君臣的距离。</p>
他的手动了动,想要翻过去勾住那温凉的指尖,动了好几次,最终都放了下去。</p>
雪怀直接把他拉到了山下的一个裁缝商铺——慕容山庄方圆万里,人迹罕至,只有一处学堂,最热闹的地方也只有山下这一片。商仙们是来赚他们这些仙家学生的钱的,定价都比外边的高。</p>
雪怀却是个花钱大手大脚惯了的人,也不看价钱,先给云错挑式样,然后带他去看缎子。</p>
云错看他挑来的那些颜色,除开红绿黑白,其余的全都分不清,在他眼里是一样的灰。但他大致知道哪个灰度对应的是哪种颜色——比如黄色和蓝色,在他眼里是带绿的灰和带红的灰,他从小听人说着,便知道这些颜色真正的名字。</p>
他此生唯一亲眼看过万千颜色的一次,便是雪怀用治愈术笼罩他全身的那一次——非常微小的一段时间里,他窥见了一个正常的世界,但却戛然而止。</p>
那种惊悸与震撼令他此生难忘。</p>
他安静地站在原地,含笑看着雪怀为他挑选缎子,挨个问他好不好看。</p>
“这个颜色呢?”雪怀拎着一小段布匹给他,道,“鹊桥锦,放在天界都是很珍贵的材料,织女裁银河缝出的锦,每年只有这么几匹。很好看的,不花哨又很大气,浮黎帝君的朝服就是用这个做的。你以后若是出席什么比较严肃的场合,便可以穿这个。”</p>
云错点头说好,雪怀就把这匹锦缎交给身后的店小二,让他记下。</p>
接着,雪怀又拿了几匹缎子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要他选自己喜欢的。雪怀歪头问他:“你是喜欢这个青色的呢,还是喜欢这个沉枫色的?前者稳重些,后者随意活泼些,也可以裁成睡袍。”</p>
云错盯着这两匹在他眼里都是灰色的布帛,随手选了一样:“就这个吧。”</p>
话音刚落,他瞥见旁边店小二的神色有些不对劲——这种目光他见过太多了,云错猜出大约是这种颜色不被大多数人喜欢,于是迟疑了一下,改了主意:“不,还是旁边这个好看些。”</p>
雪怀点点头,没说什么,只是瞥了一眼店小二:“不劳烦你了,这里放手让少仙主挑,没关系的吧?”</p>
店小二连连说没关系,将手里的水晶九螭托盘放在了一边,闭门出去了。</p>
他毫无察觉,这般做派和前世的他一模一样,又礼貌又跋扈的模样,护短护他一个人——即便他现在不是左护法,云错也不是九洲仙主,不过是两个还在修行的小菜j-i而已。</p>
云错不爱见生人,不喜欢被雪怀以外的所有人贴身服侍,更讨厌有人在跟前团团转着问东问西,故而每回雪怀跟他出去时都要清场,只留他和云错两个人。</p>
他喜欢和他一起出来买东西,忙起来时,这是他唯一和雪怀放松下来交流的机会。谈话也不过是喜欢这个吗?喜欢那个吗?买些什么东西?</p>
平淡如溪水,却能潺潺自人心上流过。</p>
但这样的机会也不多,那还是很早的时候,他登基接任仙主之位之前,两个人匆匆忙忙地打点好了一切,没让他最后出丑。</p>
忆起前尘,云错有片刻的失神。</p>
直到那白生生的手又晃过来,在他眼前摇了摇——“喂,回神啦!”</p>
雪怀收回手,又给他指了几匹布,要他选颜色。</p>
云错皱眉问道:“是不是选得太多了?雪怀,我不用这么多的。”</p>
雪怀却非要拉着他接着看:“怕什么?钱我来出,都当是补给你的生辰礼物。你想想,其实也不算多,每样穿一件换洗一件,春夏秋冬常服一共八套,正统礼装八套,春夏睡袍四套,这还都是外袍,里衣等会儿我们另外置办……啊,还有披风大氅这些也一定不能少的。汤婆子呢?算了,汤婆子不用了,姥姥给我缝了很多个,外边的没有姥姥做的好。再就是你的被褥至少也要多准备一些罢?”</p>
他认认真真地向他阐明了今日必须花大钱的理由,云错拗不过他,便跟在他身后,看他兴冲冲地为他挑选,然后随手选颜色。</p>
每选一样,雪怀必定要让他辨认一下颜色,他都随意指过去了,全身注意力都在雪怀墨绿色的衣袖之下,那白生生的手。</p>
扯着他的衣袖,扯了一路了。</p>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平静地伸出手,握住了这只手。雪怀手比他小,修长白皙,握在手里很温暖,也很柔软。</p>
雪怀楞了一下。</p>
云错不动声色,又将握着他的手改为十指相扣。</p>
雪怀对上他暗沉沉的目光,忽而觉得心跳有些快。他赶紧移开视线,低头去看剩下的几匹缎子,问他:“那……这两个呢?你觉着这个琥珀色好看,还是这个红枫色好看?”</p>
云错算着数量,晓得约莫快挑完了,于是想要随便指一指——结果他看过去的时候,却楞了一下。</p>
他能辨认红色。</p>
雪怀现在给他指的,分明两个都是红枫色的。</p>
察觉到他的目光变动,雪怀光明正大地捏了捏他的手指,故意凑在他眼前:“不装了?云少仙主?”</p>
云错无措地看着他,仿佛心事被人戳破,一时有点紧张:“我……”</p>
雪怀努了努嘴:“我刚给你指过的一溜儿,全是同一个颜色的,顶多深浅不同。你明明只看得见红黑白灰,为何不告诉我?”</p>
云错看着他清亮澄澈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忽而道:“还有绿色。”</p>
雪怀不解地看着他:“?”</p>
“还有绿色,我能看到。”云错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今日的雪怀仿佛一根墨绿的小葱,招摇活泼,有一种俏皮的可爱。</p>
明明是在讨论能否看清的问题,雪怀却在他的毫不遮掩的灼热视线下……不知不觉地脸红了。</p>
他清楚自己今日穿的是墨绿,这纯属歪打正着,云错这么一说,却好似他故意……故意穿成这副模样,来勾他一样。</p>
他假装毫无波动地道:“为什么不早告诉我?”</p>
他有点生气。也终于弄懂了上辈子为何云错专给他送一些大红大绿艳俗无比的东西——原来那些东西,就是云错眼中最好看的东西。</p>
云错想了想,道:“我……我怕你为我担心。你会为我担心的,是不是,雪怀……雪怀哥?”</p>
他弯起眼睛对他笑,无辜又无害,仿佛是他不讲道理一样。</p>
雪怀立刻道:“谁要担心你?你看,不告诉我,以后穿搭闹了笑话怎么办?”</p>
他气鼓鼓地接着去给他挑东西。</p>
云错于是照旧扣着他的手指,被他带着走来走去。</p>
这回雪怀认真给他挑,看了一会儿后,又开口了。他佯装不经意地问他道:“那你的眼睛,要怎么办啊?能治吗?”</p>
云错安静地看着他:“能治。”</p>
雪怀回头瞅着他:“那你说,要用什么药材和术法治?我应当能行。”</p>
这大千世界,千万种缤纷色彩,若是不能见到,他不愿去想那样y-in沉无趣的人生。</p>
而云错已经在这样的人生中过了十七年。</p>
上辈子则是二十五年,雪怀觉得,如果自己一直粗心大意地没发现,云错或许能揣着这个秘密到死,能一直跟他倔着说“我只喜欢黑色”。</p>
云错摇摇头:“摧毁我体内半魔的根骨便能治。没关系的,雪怀,我见过所有颜色应该长什么样子了,你不用替我遗憾。”</p>
雪怀又捏了捏他的手指:“见过?”</p>
“嗯。”云错看着他,“你当时对着我用灵火铳,用出治愈术时,我看到了……一些。虽然后面就没有效果了,但是我记下来了。”</p>
雪怀微微睁大眼睛。</p>
云错望着他笑:“所以,雪怀,你能教我认颜色吗?近日我想修观心法,我想请你为我护法。虽然你没办法跟我一起进入前尘回忆,但我能听见你的声音,你告诉我当日什么东西是什么颜色,我会在观心术里记住。”</p>
雪怀愣愣地道了声:“好。”</p>
一路上,雪怀都没怎么说话,一本正经又严肃的模样,想着云错的眼睛。</p>
云错却不知道他怎么了,给他讲了几个生硬的笑话,又拿干巴巴的故事哄了哄他,问他是不是困了,想不想吃点饭或者睡睡觉,最终引得雪怀笑了起来:“你好烦啊,我在想事情呢。”</p>
云错问他:“想什么?”</p>
雪怀扁扁嘴:“既然你说治愈术有一瞬间有用,那么证明还是能用术法治好的。”</p>
他认认真真地看着云错,道:“我会把你治好的。”</p>
云错楞了一下,而后摇摇头,笑着抱住他:“好,我等你。”</p>
他的态度有些敷衍,只是喜悦于雪怀这样担心他——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地知道他自己的特殊体质与寻常人的区别,这辈子大概都是好不了的。</p>
他的世界中色彩寡淡,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p>
他还有一个鲜活生动的雪怀,时时能看见他。</p>
他好喜欢他。</p>
雪怀察觉出他的不上心,有些不满地抗议道:“我认真的!我……唔。”</p>
云错忽而把他半抱起来,抱进房中,整个人俯身压下去——将他抵在榻上亲吻。</p>
放开了胆子吻他。</p>
舔过他温软甜美的唇舌,吮吸他软和柔暖的呼吸,指尖轻轻擦过他的眉眼。</p>
云错低声道:“……我也认真的,雪怀。”</p>
“我好喜欢……好喜欢你。”</p>
*</p>
晚间,隔壁沙华师兄回来时,意外地发现雪怀清理出了几大个衣箱,正在联系青鸟寄出去。</p>
他停下来问了问雪怀:“怎么了?旧衣服不要么?”</p>
雪怀半跪在地上整理着东西,曲起手指靠在唇边,小声告诉他:“嘘,师兄,小声一点。对的,其他衣裳都寄回家里,这边暂时不留啦。”</p>
云错在里面做饭,耳力好着。他只说他要出来倒垃圾,清理旧衣裳,没说具体要干什么。</p>
他一件一件地翻着,红色、绿色、黑色、白色的衣裳全部留了下来,其他的统统打包送走,连他最喜欢的沉青色都一并送走了。</p>
沙华泡了杯茶出来围观,疑惑地道:“怎么我看有些你平日常穿的都要寄走?”</p>
雪怀一本正经地告诉他:“我审美变了,师兄,我现在就觉得,大红大绿,黑白灰这几种颜色最好看。”</p>
作者有话要说: 小怀:现在我的审美就是你的审美了,红绿黑白最好看,乖。</p>
云三岁:可是我的审美是你啊quq</p>
第40章 </p>
雪怀说到做到。虽然他没有告诉云错, 但那天之后就真的开始只穿那几种颜色。深红墨绿丹枫沉砚雪白,云错迟钝,但看他一天天地换着穿,都是他能理解的美, 便也隐约琢磨出了那层意思。</p>
可他去问雪怀时,雪怀又不承认, 只挑起眼看着他笑, 故意道:“你说是就是,你这个人呢,笨。”</p>
他于是便警告他:“我又会当真的!雪怀!”</p>
雪怀道:“那你当真吧。”</p>
云错便喜滋滋的, 并且背地里也弄出了各色都有的外袍。雪怀穿红时, 他也必定穿红。雪怀在外边不小心被人碰脏了衣裳, 回来换一件,他必然也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成和他一样的。</p>
渐渐地也有人发现了, 传得暧昧又新奇, 还编排了许多他们两人有的没的故事。雪怀后来听了几个版本, 个个版本都不同,都由他们去。</p>
小师妹还来找过他, 告诉他:“雪师兄, 以前你和云师弟都很低调,旁人都以为你们的婚约有名无实,暗恋你的和暗恋云师弟的人都很多,现在他们都伤心了,还有好些人编排你。我昨日去给低一级的剑修班登记名册, 刚好就听见有人说你不好,说你是别有用心才去接近云师弟。”</p>
雪怀不动声色:“然后呢?你把人打成什么样了?”</p>
小师妹嗔怪地看他一眼,小声说:“笨!师兄,打了反而在风头上落下了。我只是假装没听见,而后登记时特意告诉他们,说这次本来应该是云师弟过来登记,可他去给雪怀师兄讲睡前故事了,没空。那几个人脸都绿了呢!”</p>
雪怀笑出了声:“不像话。”</p>
小师妹又挤眉弄眼地问他:“师兄,云师弟真的每天讲故事哄你睡觉啊?”</p>
雪怀立即否认:“没有,不是,别听他瞎说,他非要讲故事,我拦都拦不住。小饕听得比我认真。”</p>
“哄雪怀睡觉”最近已经成了云错的日常活动之一。</p>
现在他们同床睡觉了,这个人依然束手束脚的。说他没想到某个方面不太可能——好几次雪怀都发现小云错硬邦邦地扛了一整晚,偏巧云错自个儿还装睡,一到了床上,连跟他对视都不敢,于是便欲盖弥彰似的哄他睡觉,给他读搜刮来的剑谱或小传,哄他入眠。</p>
雪怀因此也没什么揶揄他的机会。</p>
他觉着,既然自己占了上辈子的便宜,算到如今,要比云错大上那么二十多岁。那么他这位未婚夫婿的青涩也不是不能理解。</p>
他本来是想在试炼第二日便走的,但慕容山门近日来了位以六爻神断、保密闻名仙界的预言师,据说是想来应聘修士职位。</p>
他图好玩,去问了问对方是否能推算自己下次天劫何时来到,那预言师拿木棍在六爻盘上一划拉,便道:“迫在眉睫,十日之后罢。”</p>
十日之后,也即是十天之内,他的三道大雷都降不来。</p>
这名预言师的预测术准得出奇,从没倒过招牌,至少比雪怀自己拿半吊子的预测术来得靠谱许多。</p>
他很快又盘算好了时间,去找慕容金川请了七八日之后的假,说是想回去看看。</p>
出乎他意料的是,慕容金川没怎么问就同意了他的请假请求,他甚至都没用上自己编排的谎言。</p>
慕容金川只是摸着胡须道:“也好,你将来要继承两家,这边仙山不能落下,那边深花台也不能落下,索性放你回去几天,两边锻炼,未有缺漏。小怀,你是恋家之人,但为师知晓,你不是耽于七情六欲之人,回家时也莫要忘了修心,明白吗?”</p>
慕容金川一向严格要求他,除开他和妻子居住的山顶小居,雪怀在其他的地点和时候都必须称他一声师父,不能叫外公。</p>
雪怀:“……是,师尊。”</p>
离开之前,他又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回头瞅他外公,眼里藏了点笑意,恍然大悟似的:“那……耽于七情六欲之人,您说的谁啊?”</p>
慕容金川瞪他:“你说是谁?管好你的道侣,下面我还有的收拾他。”</p>
*</p>
雪怀刚走出去,便见到云错在外边等他了。</p>
他一出来,云错便来问他:“请到假了吗?你什么时候走?”</p>
雪怀抱着双手,瞅他:“怎么啊,云小公子,这么希望我快走?”</p>
云错被他噎了一下,神色却比平常要认真严肃:“别开玩笑,雪怀,你若是要回去,我让人在山门外接应你。”</p>
他记得清清楚楚,上回雪怀渡劫只过了三道小雷。前世雪怀最后那段时间是银丹水平,若是和他一样,直接带着修为过来的话,那么飞升金丹期还有三道大雷要过。</p>
他隐约猜出了雪怀要请假是想避开他们过雷劫,免得……引人怀疑。深花台也有仙罩,雪怀回去渡劫不成问题,休养期还能过得更好,有人照顾,比在慕容山门周全。</p>
但路上也是随时有可能会突遭雷劫的,雪怀若是定下时间,他也要联系人接应雪怀,免得遇见什么意外。</p>
雪怀却偏不跟他好好说,他走过来挽着他一条胳膊往回走,一本正经地道:“怎么个接应法?让八十只凤凰开路,麒麟、貔貅、金翅鸟列迎,东君金銮仪仗接我回去吗?”</p>
云错看了他一眼,似乎在思索这件事。他很快回答道:“如果你想这样的话,好。但是你得告诉我你什么时候走。”</p>
雪怀一见他认真了,赶紧撇清:“我说着玩玩的,千万别当真。”</p>
云错却依然认认真真地道:“你想的话就可以,雪怀,这没什么。你以后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p>
“……”雪怀一向受不了这人的直白,赶紧敷衍答道,“好啦好啦知道啦,不过这次不用,你放心。我十日后再走,现在还有十日的时间陪你,你觉得怎么样?”</p>
云错的眉头却锁得更紧了。</p>
他想起前日,雪怀刚亲口告诉他,说观心法可以暂时放一放。</p>
今日又说,请假的时间还可以往后推。昨日雪怀带他出门之前曾告诉他,说自己请了冥府信鸦寻找自己母亲的旧物,故而要跟着回去看看。</p>
云错本以为雪怀与他修行观心法的原因一样,是为了查明前世的死因——他无法接受他弄丢了雪怀这件事。上辈子的执念延续到这辈子,他无法接受——一个好端端的人,朝夕间就成了一抔黄土,轻飘飘地送到他手上。</p>
但雪怀之死涉及的人太多,雪怀不在了,他才恍然惊觉,没了雪怀的他什么都不是——一个穷兵黩武的暴君,一旦失去他的军师,便是一个被完全架空的空壳,所有人都可能站在他的对立面上。</p>
他当了仙主,亲口下令征伐白凤雪原,魔族的老巢,魔族仇视他;他有一半非仙的血统,硬靠武力打散了其余竞争势力;他任性妄为,独断专行,又从来拒绝和任何人沟通。</p>
他们太知道他的死x,ue。</p>
雪怀死了,他的心也跟着死了。</p>
也许有幕后黑手,也许没有。如果有,幕后黑手也可能是他认识的每一个人,且都是由他一手造就——没有他这个昏聩的君主,也不会有雪怀这个遭人忌恨的左护法。</p>
刚来这一世,他第一次碰见雪怀时,也一并碰见了那个所谓的继弟。他想了许久才想起他的名字,在那一刹那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p>
雪怀上辈子挂念有二,一是跟着他打拼的事业,二是家人。云错与雪何并未有多少交集,但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他在雪宗重病、违背誓言送上署名的婚书时,是这个人出来回绝了他。</p>
他当时没有多问,因为他压根儿就没抱希望。</p>
他这样的人,怎么敢奢求他愿意?雪怀的父亲非要定下五年之约,顾虑的便是他的身份,他的血统,他随时会崩散失控的修为,他y-in鸷自卑的性格。</p>
当时雪怀衣不解带地照顾雪宗,随后又立刻向他请愿出征,态度对他越来越冷淡。两个人一年到头都见不了面,传书时也只谈公务。他被无往不利的战争与血腥味将自己武装起来,极力掩盖着自己的恐惧——雪怀在疏远他的这个事实。</p>
他想过要把雪怀从战场上绑回来,把他锁在他从小修炼的山洞中,不让任何人看见,他想造一个牢笼囚住他的心上人。</p>
他唯独不敢去亲口问他,愿不愿意和自己在一起。</p>
现在的雪怀喜欢他哪一点呢?</p>
这一刹那,云错感到有片刻的迷蒙。</p>
这一世他用尽自己最大的理智去面对雪怀的死亡,他怀疑到了雪怀的家人和朋友身上,为此日夜修炼观心法,但三次都以失败而告终。</p>
他觉得眼前人是上辈子的人,雪怀应该和他一起,在寻找上辈子的真相,尽管雪怀还什么都不知道。</p>
可雪怀停下了观心法,这件事或许有他的理由——毕竟观心法不稳定,刚到金丹期的修为也许不够。</p>
可为什么明明要历劫了,反而还空出十天时间才回家?</p>
难道雪怀真的只是在找一件慕容宓的遗物么?</p>
云错手指微微发僵。</p>
他想不明白。</p>
这辈子的一切都变了,理由或许不是雪怀也跟了过来,而是他已经通过自己的俩领干涉了太多事情——或许雪怀并没有重生,只是单纯这辈子被他送的那个香囊提醒了,还想找寻更多的母亲的遗物。</p>
被他歪打正着,一厢情愿地认作上辈子的同一个人。</p>
两种可能在他脑海中激烈交织,让他无从开口。</p>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问:“雪怀……你,为什么会喜欢我?”</p>
如果不是去强压着,这声音中几乎能听见意思不为人察觉的颤抖。</p>
雪怀没听出来,他正心情很好地计划在这突然多出来的十天里好好教云错辨认一下颜色——</p>
他抿着嘴笑,逗他:“我?我没说喜欢你啊,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你了?”</p>
话音一落,他又想起来今天逗云错的次数已经太多,这小年轻人经不起玩笑。于是赶紧补充道:“就……没什么理由啊。”</p>
他歪歪头,眼神澄澈地看着他:“嗯这个……说来话长,不过,说不定我们有一段前缘,是因为上辈子傻得太可恨,错过了你,所以这辈子要找回来。我就觉得,我们天生应当在一起,你说呢?”</p>
*</p>
他说“我就觉得”这四个字的时候,带着某种任性的执拗,仿佛天上地下独他最占理。</p>
云错移开视线,轻声说好。</p>
他伸出手,将雪怀的手紧紧地握在手中。</p>
方才的想法再次推翻,或者干脆说——雪怀和他一样重生了,但并未对自己的死亡感到有任何疑惑,故而才在观心法和雷劫上抛得轻轻松松。</p>
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了。</p>
雪怀像是已经全然接受了新生,不再对上辈子有着任何留恋。他断得这样清楚明白,反而让云错有点不知所错。</p>
雪怀已经不在意上辈子的事情了。</p>
那他要怎么道歉给他听?雪怀是抱着什么心情,选择这辈子和他在一起呢?</p>
他的心魔是雪怀的死,可雪怀自己都不在意了,是不是永远都没办法解开了?</p>
两人十指相扣,慢慢往剑修修炼之地,全门派最高的云间峰走去。</p>
全门派试炼的这段日子中,所有人都得了空闲,偷懒。仿佛只有云错和雪怀在这件事上达成了默契——饭也吃了,街也逛了,出门买的东西都置办了下来,想想好像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于是就修炼吧。</p>
小师妹听闻之后牙痒痒:“你们两个!真是要气死我啦,居然趁着大家都在玩的时候偷偷修炼,你们都是大骗子,表面上说是恩爱非常,实际上是想双修进益吧!你们两个修炼狂魔,欺骗我感情,我再也不帮你们打掩护了,哼。”</p>
说完就拎着她漂亮j-i,ng致的浮花袖,气鼓鼓地找她的未婚夫婿玩去了。剑修平日聚集修炼的地方只剩下他们两个人。</p>
雪怀望着云间细密的白雾,晃了晃云错的手:“带我上去吧,我们就在那里修炼好不好?”</p>
云错诧异地看着他,想起他上次在幻境中的害怕,面上浮现一抹担忧:“我们要不还是就……”</p>
“我不,我就要去那里修炼。”雪怀笃定地看着他,而后眯起眼,软着声音求他,“你会陪着我的,对不对,云……小郎君?”</p>
最后那三个字听得云错局促地抓了抓手,没经过任何抵抗便软化了:“好,我带你去,但是你不要硬撑,好不好,雪怀?”</p>
他看见雪怀没动静,又问他:“上次我还没问你,你当时……怎么了?”</p>
上次他根本没来得及问,雪怀扑上来吻住了他,他晕乎了好几天,压根儿没想起来问他怎么回事——能想起来才怪。</p>
雪怀想了想,给自己编了个理由:“小时候我被我爹做生意的对手绑走起来了,对面要我爹拿一样法器去换我,不然就杀了我。后面他们放人的时候,就是把我丢在一个到处是雾什么也看不清的地方。那个时候我很害怕,以为自己要死了。所以我现在到了这种地方就害怕。”</p>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雪怀跟他提起这件事时,突然想到,他以前还真被绑走过,不过那不是小时候,而是慕容宓去世后的事情了。</p>
被绑架是每个世家少年的必修课,雪怀当时其实很镇定,事后也没怎么想起来。那绑匪也奇怪,对着十一二岁的他充满恶意,不催他找家人要钱,也不让他做什么,只是反复问他:“哦?你娘死了,那你爹不得再找个人啊?小仙郎,那你爹还要你吗?”</p>
他十二岁了,是个成熟的雪家少主了。他心想且不论雪宗对他承诺过不会再娶,他这么宠他,肯定不会不要他。就算他爹不要他了,哪还有外公外婆家可以去。</p>
他被一个人丢在黑暗的地方,等到了他捡的小饕餮偷偷溜过来,咬开了绑住他的捆仙锁——饕餮鬼也因此成功获得了雪家承认,再也没人劝雪怀丢走它。</p>
“绑匪呢?”雪怀听见云错问,从回忆中脱身,一转眼遇见了他暗藏戾气的一双眸子,“他怎么样了?”</p>
雪怀想了想:“好像本来按仙界法度,要送去地府镇压五百年,但我爹当时觉得不够解气,把人……把那个人全身的骨头剃了。”</p>
谈起这个,他轻飘飘地揭过了,不大怎么喜欢这种话题。云错便不再问,而是将握着他的手又紧了紧,安抚性地用指尖碰了碰他的手背,但整个人却仍旧绷着,好似耿耿于怀于自己不能将当年的绑匪手刃。</p>
他带他往最高的山上走,这名为“云间”的山头。</p>
越往上走,雪怀手心便越凉,最后站在看不清左右的迷雾中时,声音已经有些抖了。</p>
云错安静地牵着他,不说什么,只是和他靠得很紧。等上去后,他忽而松开了雪怀的手,那一刹那雪怀慌了起来,以云错又要像上次一样和他走散了,但云错只是将手放下去,又过来揽住他的肩,将他整个人都护在自己怀中。</p>
他带着他往一个有印象的方向走,然后安抚性地拍着雪怀的背,带着他慢慢往下靠,坐在一处摸起来是石头的地方。</p>
云错跟他并肩坐下,盘腿打坐,肩膀挨着肩膀。</p>
因为有人在身边,雪怀在过了最初的那阵紧张之后,也慢慢平静下来。他闭上眼睛,刻意忽略身边浓稠堆积的白雾,只感受自己和云错轻缓的呼吸声。</p>
他问道:“你会一直坐在这里吗?”</p>
云错的脸颊与他离开不过一掌之隔,已经快要看不清。朦胧中只听见他的声音:“我会,雪怀,这是我平日里打坐的地方。”</p>
雪怀便放下心来,试探着将手从云错那里收回来,运气打坐。</p>
气息每行一个小周天,雪怀便会分神抽离,然后往云错那个方向戳一戳。</p>
不到半尺,他戳到云错坚硬的胸膛时,便会收回手。云错也会跟着说一句:“我在这里,雪怀。”</p>
雪怀便“嗯”一声。</p>
他开始摒除恐惧,觉得有点好玩:“你说,戳一下动一下,这算什么?”</p>
“雪怀,不要以为我没听出来你在骂我。”云错似乎乐于见到他依赖他的模样,也高兴他能慢慢适应这种环境,声音中难掩笑意,“你以后都来我这里修行好不好?”</p>
雪怀嘟囔着:“唔……”</p>
云错抓住机会,想要说动他:“你要是不愿意,有些怕的话,那我去你那里好不好?再过段时间我也要单独去灵洞里修行了。”</p>
雪怀挑起眼睛,想斜睨他一眼——只窥见了迷蒙的雾气。白雾太浓,摸上去居然又种水流般的实感。</p>
他看不见云错,云错自然也便看不见他戏谑的眼神。</p>
雪怀问他:“你是在邀请我跟你双修吗?”</p>
那边立刻就没声了。</p>
雪怀憋着笑,耐心等着。</p>
不一会儿后,云错磕磕巴巴的声音传过来:“就,你想做什么的时候,我给你护法,有时候我修炼需要,你也给我护法,好不好?”</p>
雪怀穷追猛打:“可是我想双修。”</p>
又是一阵沉默。</p>
随后才是慌乱不能自持的低沉嗓音:“别胡说,雪怀,你还太小。”</p>
小么?</p>
雪怀心想,明明他自己就比他小两个月。</p>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脑子里除了这档子事还是这档子事,雪怀不用问都知道。上辈子,他自己一向是不怎么重欲的人,清淡持重,但不妨碍他听说过军中有些兵士会怎么胡来,脑子里又想过什么。他还收到过好些个言语粗鄙下流的、挑逗的情书,这些情书的撰写者无一例外都被他收拾了。</p>
他玩闹的意思起来,很快便宣布了:“那好,以后你要带我过来一起修行。”</p>
云错低低地“嗯”了一声。</p>
不等雪怀戳他,他伸手过来摸了摸,摸到了雪怀的肩膀,又往下执起他的手,稳稳地握着。</p>
云错道:“我现在修行的话,你会为我护法吗?”</p>
雪怀反正闲着无事可做,便道:“好啊,你需要我怎么做?”</p>
“握着我的手。”云错说。</p>
雪怀便将另一只手也伸过来,摸索着,试探着,双手捧住云错的手。白雾茫茫,他甚而瞧不见垂落在自己肩侧的发丝,但他知道自己面前有个人。</p>
他走着神,想起某些烂俗的神怪故事,比如雪宗小时候讲给他,吓过他的故事。那时他跟爹娘出门,总是只愿意被娘亲牵着手走路,他爹便告诉他,什么如果一直牵着一个人的手走夜路,那么走着走着便会见到面前的人变成了鬼。</p>
那时雪宗纯粹是不想让他霸占他娘亲太久,但雪怀小时候温软可爱,胆子也小,还是被吓住了。直到他捡了一只真的饕餮鬼回家,从此才不那么畏惧这个故事。</p>
风吹过来,云雾聚散。云错身上带着淡淡的香气,是雪怀给他准备的香囊的味道——兰草与金盏花、藿香与白檀,他因以知道他在那里。</p>
云错开始修行了,透过他微微发热的手掌,雪怀渐渐感知到他在运气、周转。他扣住他的鱼际、劳宫、阳谷三处,以木灵根之息缓缓渡过去,配合云错运气的速度与方向,保护着云错的气脉。</p>
他以前一直用水灵根为他护法,水与云错的土灵根毫不相关,无功无过。如今换成木,木能够克化云错土灵根中沉寂不平的杂息,甚而比上辈子更加贴合稳定。</p>
他听见云错问:“雪怀,我们修行那日的天,是青色吗?我常听见天青这个词,也听说过天蓝这个词。”</p>
“湖水的颜色呢?也是蓝色吗?”</p>
雪怀“咦”了一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在干什么?”</p>
云错的声音中带着难言的温柔与信轻小的欣喜:“我在修观心法。”</p>
雪怀楞了一下,立刻大骂道:“这么重要的修行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p>
观心法这种级别的术法,至少要提前三天以上设置法阵,服用安神药物以防心智走失。不仅对修炼者要求高,对护法者要求也高。</p>
雪怀正准备叽里呱啦一大堆痛斥云错的莽撞行为,便被云错打断了——</p>
那好似孩童一样好奇和试探的声音传来,化入他耳中时,带着虔诚与憧憬:“雪怀,我在观心法里看见那天的你了,这是我第一次在观心法里看见你。”</p>
雪怀又气又笑,被他这样孩子气弄得哭笑不得:“你这个人……”</p>
声音确实慢慢地小了下去。</p>
他明确能感知到云错的喜悦。观心法进入的是记忆,是当时的那个躯壳,故而云错能停留在那里,长时间地凝望真正的颜色。</p>
雪怀记性好,观察也细致入微。他便是那种成竹在胸的人——看一眼阳春烟景,回头便能分毫不差地描出来。</p>
他一面运气护着云错的功法,一面尽力回忆道:“嗯……我说的不一定准确,那天天是烟青色的,湖水是蓝色的,青出于蓝这句话你还记得吗?有些蓝色可以称之为青色,有些绿也可以。你顺着那时候的场景往里走,走出来,还有更多的颜色,你问我,我告诉你。”</p>
云错那边却没声了。</p>
雪怀等了半天,都没听见云错说话,有些疑心他又走岔了功法。但他护住的真气都还算平稳。</p>
雪怀不放心地伸手去探查云错的脉搏,指尖压在他手腕上,起初没觉得什么,后来按在脉搏上,发觉跳动的频率越来越快。</p>
他皱起眉:“云错?”</p>
就在这时,云错的声音才飘过来:“……嗯。”</p>
这种语气有点古怪,雪怀不知道怎么去形容——就像在学堂中任何人听了都会立刻起哄的口吻,像是身边开满了幸福的粉色小花。</p>
他听见云错说:“你真好看,雪怀。”</p>
雪怀立刻就知道,这个人怕是已经在观心法中端详起彼时的他来了——真正的他。他忍了忍,然后道:“不许看我!也不能做其他奇怪的事情。”</p>
云错很快答应了,雀跃地告诉他:“好。雪怀,你的颜色和其他东西的颜色都不一样。”</p>
“怎么?我还能是七彩的不成?”雪怀没好气地问。</p>
“不一样,颜色都有,可是你一个人不一样。”云错道。</p>
雪怀跟他争辩:“就好像当年洪荒之时,天上地下只有女娲与伏羲,一共就两个人,你自然觉得另外的那个人不一样些。好啦,现在你走出去,出去看看其他人和其他东西,我教你辨认。”</p>
“我不要,你好看,我只看你。”正说着,雪怀便感到云错将功法停了下来。</p>
观心术终止——最短的一次,也是唯一成功的一次。他还没反应过来,雾气中就扑来一个影子,直直地把他抱在了怀中,压倒在地。</p>
云错在他脖颈间蹭了蹭,眼神清透而执拗:“我看着你就够了。”</p>
*</p>
雪怀被他黏得没办法,推又推不开,打又舍不得,只能像揍饕餮时那样假把式地抵抗一番,然后就由他去。</p>
雪怀问他:“怎么这一次这么快就出来了?今天很平稳,是不是?你若是想追溯记忆,说不定现下就是最好的时机。”</p>
云错只是专心致志地伸手,摸着他柔软光滑的长发。</p>
雪怀好奇心又上来了,他问道:“你想在观心法里找什么啊?要是不好说就算了。”</p>
云错看了他一眼,很快移开了视线,漫不经心地道:“也是找我娘的一件旧物。没什么不好说的,我在找她留下来的一枚魔石扳指。”</p>
“扳指?”雪怀有些纳闷。</p>
扳指这个东西用来压住弓弦,保护手指,但云错从不用弓箭。</p>
云错道:“嗯,我小时候,我娘说,以后若要娶亲,这就是她给媳妇的见面礼,她会让儿媳妇风风光光地嫁进来,故而要给魔界王族里最正统的信物。那个扳指是她从魔界带来的唯一的东西。”</p>
雪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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