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尘没有在意杀手的事，经历多了，也就看开了。

    对于死去的陌生人，交由天地来处理。相信要不了多久，尸体就会化为一具白骨。

    午时后，陆尘找到了一艘停在岸边的小船，船身很破旧，看起来很多年没用过了，但没有漏水，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发生这种情况。

    有船停靠在此就说明，陆尘并不是第一个住在这附近的人，所以有些沮丧。

    他心安理得的解了绑，上了船，顺流而下。

    可这时他才发现忘记了拿根木棍做船桨，好在是顺流，并不需要。而绑住船的绳子也还在手上，需要下船时打一个活扣，套在两岸的树木上就可以了。

    懒懒的坐在船头，脱下鞋子，脚尖触碰在水面，陆尘想了很多。

    ……

    ……

    第二日清晨，天空下起了雪。算算时间，已经是冬至了。

    雪下的不大，岸上没有积雪。雪花落在陆尘肩头，融化成了水。

    陆尘的心，不小了。但看到这幅纯洁的场景，心中竟生出来拿手接住雪花的念头。

    撇撇嘴，还是伸出比雪更白净的手，接住雪，然后在掌心化作水，从指缝流下。

    明明知道这些琐事没有‘道理’，却依旧做了。

    他还是那么喜欢雪，因为雪是单纯的。

    小船搁浅了，陆尘没办法只能放弃走水路的捷径，废了很大的力气让绳子挂在树枝上，慢慢的靠上岸。虽然很吃力，可最终还是脚踏实地了。

    陆尘想找个暖和的地方，最好能有人烟。

    陆尘白色的衣裳，雪花也是白色的。走在树林中，宛若嫡仙下凡，不食人间烟火。

    踏雪而行，留下梦幻般的一幕。

    这一幕的宁静，被一道怒吼打破了。

    陆尘的左手边，大约三百米处，一群人正在搏杀，怒吼声却是其中最小的孩子发出的。

    七个黑色夜行服的人手中拿着刀，刀上的血并没有凝固，滴落在雪地，一片殷红色。

    而小孩子那一边，人数虽多，可都是武艺平平的侍卫，根本不敢撼其锋芒，更不用说还得保护那个懦弱的孩子。

    人在绝境的时候能发挥最大的力量。

    因为在小孩子心中，陆尘在刚刚太美了，一举一动都超然于世，并未逝去的童贞让他以为遇见了仙人，会出手相助，这才发出一声怒吼来引起注意。

    陆尘发现了他们小孩子一个劲的往这里跑，脸上还有着泪痕。侍卫一个个倒下，鲜血，溅到了树干上。

    小孩子带着哭腔喊道：“仙师，救救我们！”

    仙师？

    陆尘笑了笑，没有动作，依旧冷冷的看着。

    他不是大善人，小孩子的死活不归他管，没有必要同情心泛滥去救人。就算相救，怎么救都还是个问题。

    再用青莲剑意杀人？陆尘绝对不愿意。

    “仙师！你们不是常常把‘因果’挂在嘴边吗，如果救了我们，您会得到‘果’。”小孩子见陆尘无动于衷，身边的侍卫也继续倒下，焦急万分。

    七个黑衣人也注意到了陆尘的存在，刀势愈加猛烈，迟则生变的道理他们也还懂得。

    直到距离陆尘百米时，才发现每一个黑衣人手上的刀都有一个铁环。

    “莫非又是‘天外天’在搞鬼？我不在的期间看起来它们猖狂了很多啊。”陆尘想起了昨日的杀手，只不过刀上比现在的黑衣人多出了一个铁环。

    陆尘决定救下被追杀的这群人，不是为了同情心，而是那个孩子说出的‘因果’和昨天的遭遇。

    他不信天命但信奉‘因果’，因为有过切身的体会。

    小孩子居然知道‘因果’说明绝对是天资聪慧，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仔细的观察周围的事物，洞察力也不一般。

    他答应给陆尘‘果’，陆尘就得付出‘因’，这是一场公平的交易，陆尘没有理由拒绝。

    陆尘想知道，他会给自己什么样的‘果’。

    腰间的星陨玉一闪，陆尘手中多了只笔。

    咬破自己的指尖，用笔蘸了蘸血液，在空中行笔，刻画着一个个文字。

    下笔有神，一撇一拉间都具有大道之意。以血为引，字字连心，完全不需要在意笔锋，自然而然就成了墨宝。

    九个金色大字立于虚空：

    雪与血，雪冰冷，血炽热。

    这九个字形意聚有。形虽不如青莲那张纸，可蕴含的杀意却远远高于它。

    最后一笔划过，这些字似乎成了这方天地间的唯一。

    所有人的目光汇集到这里，金字的背后，陆尘淡淡的笑了。

    他的字大气蓬勃，如初出朝阳一般生机活现，只可惜杀意太重。

    小孩子怔住了，他的爹娘也要求他练过字，自认为不差，可是与这九个字比起来，无疑是万里之遥。

    几个黑衣人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字，或许只有主上，才能写出这样的字来。

    陆尘对着小孩子说道：“你们几个，过来。”

    接着，对黑衣人说：“你们回答我几个问题。”

    “你是谁？”为首的一人站出来。

    “你们和‘天外天’到底属于什么关系……”陆尘的话还没问完，黑衣人就拔刀相向了。

    刚刚赶到陆尘身后的小孩子和侍卫们马上就觉得不对劲了。

    雪开始落大。

    无论是急行的黑衣人还是有所准备的陆尘来说，百米的距离并不远。

    七个人身上鼓动出灵力，这些人显然都是修士。

    灵力灌入刀身，一点寒芒，随时炸裂开来。

    陆尘似乎不急，慢条斯理的把笔收进星陨玉内，他觉得比起这些人，自己的笔更重要。

    一旁的侍卫们都认为陆尘在劫难逃，毕竟看他也不像是会杀人的样子，一身的儒气，除了字写得好外，一无是处。

    拉着小孩子往后跑，对于侍卫，孩子的安全比生命重要。

    那个孩子倒是两眼放光的看着九个大字——太美了，陆尘的容貌也被遮掩住了。

    只有他还在相信陆尘会带来奇迹，所以死死的赖在原地任凭侍卫怎么拉也不走。

    七把比雪还要冰冷的刀刃挥向陆尘，只要除掉这个障碍，就可以一马平川了。

    陆尘书写的九字虚闪了一下，杀意顿时展露无疑，就连天空都成了血红色。

    刀、字碰撞在一起，掀起一阵紊乱的气流……

    “九曲回环之河，原来在这具身体里还有这样的东西啊。”陆尘冷漠，眼神看不出一丝生机。

    “噗！”

    刀碎，七个黑衣人口吐鲜血，无力的倒在地上。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单单几个字就能让他们收到重创。

    侍卫没有拖着小孩子继续跑了，因为没有必要。

    此时的陆尘还停留在体内筋脉中潺潺流动的‘河流’无法自拔，筋脉暂时行的疏通了，丹田内的灵力极速运转，可偏偏在十个关键的‘分叉口’出现了‘大山’堵住了。

    筋脉鼓胀，若再不把灵力发泄出去，身体很快就会爆裂。

    这时，星陨玉传出微凉的感觉，体内的灵力似乎找到了出口，涌向那里。

    “快上，杀了他们！”侍卫见陆尘把黑衣人打倒在地，心中积压的怒火焚天，杀了他们以解心头之恨。

    陆尘没有阻止，因为他们属于‘天外天’。

    “不，不要！”小孩子立刻出声，示意侍卫不要杀了他们。

    “少爷，你可知道这几个人杀了我多少兄弟，他们是奸邪啊！”侍卫说道。

    如果不是碍于小孩子的身份，侍卫早就打晕了带走。

    小孩子被吓到了，他不想杀人。

    望着一览狂澜的陆尘，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仙师，他们该杀吗？”

    陆尘觉得这个孩子很有意思，刚刚还被那些人追杀，现在反而手下留情。

    “杀不杀取决于你，我不想杀人也不愿杀人。而你不同，想想那些为你死去的侍卫，你就应该能明白很多了。”陆尘顿了顿，继续道：“要想在乱世活下去，你的手必须沾满鲜血。不然，你的血就会沾在别人手上。”

    小孩子看向倒在地上的黑衣人，眼神中多了些什么。

    陆尘在心中叹了口气，自己的一番努力让这个孩子蜕变了。

    小孩子夺过侍卫的配剑，一步步往黑衣人那里走：“仙师说你们该死，我就觉得你们该死。不为什么，你们杀人时想过会有被杀的一天吗？”

    小孩子很冷漠，就像昨日陆尘面对杀手时一样。不同的是，陆尘没有杀人，而他却是准备亲手杀人。

    剑很锋利，就像小孩子的眼神。

    剑落，只有一声哀嚎；剑起，再落，不过是多了一声哀嚎……

    “我杀的是奸邪而不是人。所以说，我没有杀人，对吗？”第七剑落下，小孩子冷冷的说道。

    雪停了，风止了，侍卫一个个滞泄了。

    陆尘道：“对，你没有杀人，你手上的血是罪恶的血液，你做的很好，至少我一直没能突破这个心障。”

    小孩子眼角再次泛起泪光：“我姓岳，名不凡。”

    一旁的侍卫突然冲上前，把小孩子团团护住：“少爷，你怎么……”

    “国姓？那么这个孩子的来历……这样想来也就不奇怪了，也只有这样的背景才能夸口给我‘果’了。”陆尘一瞬间就了解很多东西，双眼虚眯看着小孩子。

    岳不凡厉声道：“滚开！回去禀告父皇，说我以后跟着仙师学习，再也不回那座‘牢笼’。”

    侍卫还是不肯离开：“皇子殿下，所谓的仙师都不过只是人传人编造出来的。您要是想学习，完全可以进中州书院啊。”

    “哼！如果我进了书院大哥会放过我？如果大哥能发过我这个亲生弟弟，我还会躲到这荒山野岭的地方吗！”

    岳不凡着重说出了‘亲生’二字，皇室的争夺，历朝历代都是那样的不顾人情，甚至是六亲不认。

    听到中州书院，陆尘微微皱眉。

    书院内姓岳的学生他都知道，毕竟是皇室成员当然得多加照顾。但进入书院学习需要繁多的考核，可听岳不凡的口气却是想进就进。

    陆尘在心中道：“现在的书院究竟变成了什么样，考核都不需要了吗？那么，书院还有存在的必要？”

    一切都变了。

    侍卫被逼的无话可说，只是告诫岳不凡一切小心，还留下了一张字条，说是危险的时候才能使用。

    岳不凡本就是跑出皇宫来躲避大哥的残忍，身边根本没有高手随行，只有一些秘宝，不过都在被追杀时用的差不多了。

    所有侍卫走后，苍茫雪地上就只剩下两人了。

    “你打算给我什么‘果’？”陆尘问着岳不凡。

    “把我一切，我的命给你够了吗？”

    陆尘笑了，他今天笑过很多次，比这半年加起来还笑的多。

    “岳不凡，你很聪明。你的命的确很值钱，可你的命也不是我能随便动的，还可以跟着我躲避你大哥势力，可谓一举两得。”

    岳不凡微微行礼，只有皇家气派，再无先前那个懦弱孩子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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