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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暴君一起重生了[修真] 第8节

    窗下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个陌生面孔。长得极高,身量挺阔,旁人回头一看,又是一惊——</p>

    一个长相极为俊俏的黑衣年轻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这里。</p>

    已经有女孩子注意到了这边,小小地惊呼了起来。</p>

    今年仙山新收的这批弟子,未免长得也太好了吧!</p>

    雪怀一个,眼前这个连门内练功服都没做出来的黑衣年轻人是一个,怎么都这么好看?</p>

    再一看,又发觉了一点不对劲:眼前这人神情冷漠得跟冰块儿一样,银发,漆黑的眸子中透着几分暗红,邪性又野性,让人不由得想要退避三尺。</p>

    “什么?跟谁?”</p>

    “跟我。别打他的主意。”银发青年沉声道。</p>

    “不是,你这个人说清楚,你又是谁?叫什么名字,哪位先生门下?”</p>

    云错冷冷地瞥了对方一眼,目光森然,威慑性地在在场人面上一一扫过,而后转身离去。他形影如风,上一刻还在眼前,下一刻却已经走出十几丈远,再看一眼,已经消逝在风中。</p>

    只有极少数人听见了那风里淡淡飘来的两个字:“云错。”</p>

    听到了,也不敢相信,只当是听错了。</p>

    正逢雪怀听见动静,终于注意到了窗外不知什么时候聚集起来的这一大帮子人,可当他转过来的时候,门边的人早就没影了,一个个都跑的飞快。</p>

    雪怀:“?”</p>

    他捏了捏自己的脸,疑惑道:“我有这么吓人吗?”</p>

    第23章 </p>

    雪怀在仙山呆了半个月, 还算习惯。</p>

    他是吃过苦的人,从木灵根筑基阶段开始修,进度也远远胜过其他同龄人。和他一批的蔡艺门下药修弟子中,他永远是完成最快最好的那一个, 不仅如此,他始终保持着他在军中那样间断休息的作息时间, 别人入睡时, 他在清修堂中修行,别人起来时,他还在修行。</p>

    学堂中的同学们一度起了和他较劲的心思, 草木堂中成宿成宿地灯火通明, 意欲跟他分出个高下来。最后这些人崩溃了:“雪怀这个人是不是不睡觉的?为什么他一整夜都在学啊?”</p>

    一群人熬得昏天黑地, 雪怀却神采奕奕,并且根本没察觉到同学们的这些小心思——他只是有些奇怪为什么多了一大堆人来清修室睡觉, 好好的宿舍暖阁不睡, 非要趴在这边的桌上打瞌睡。</p>

    不过他素来不好管闲事, 也没有多问。</p>

    这样过了十几天后,首先有个小姑娘绷不住了, 过来小心翼翼地问他:“雪……同学, 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休息啊?”</p>

    雪怀彼时正在打坐冥想,练气化意,闻声睁开了眼睛。</p>

    雪怀诧异道:“我?方才已经睡过了。”</p>

    小姑娘:“???”</p>

    蔡艺半夜也被这群小家伙惊动了,披了件衣裳过来看,掀开门帘就望见了角落里东倒西歪地睡了一大群, 剩下几个也是困得神志不清,唯独雪怀眼神明亮。</p>

    她素来信任雪怀的稳重,问他道:“怎么回事?”</p>

    雪怀道:“我也不清楚。”</p>

    蔡艺心里明镜似的,挥挥手,拿出严师威严来赶他们去睡了:“学习勤奋是好事,但功课不是做给别人看的,像你们累成这样,明日白天里还要打瞌睡,这怎么行?就算能用清新咒化解,但所谓的养气补元,气是用治愈术补不了的,都回去睡觉。”</p>

    雪怀刚要开口,便听她道:“雪怀也是,但你先留一留,为师有话跟你说。”</p>

    人都走空了。</p>

    雪怀站起来,认认真真地看着她:“师尊?”</p>

    蔡艺问道:“你是修行入定,睡两个时辰修行四个时辰,是吗?”</p>

    雪怀点头道:“是的。”</p>

    这是他一直没改过来的一种作息方式,军中常年要值守,巡逻,纵然做到左护法的高位上,有些事仍然不免要自己亲力亲为。在那个危机四伏的环境下,他常常是连轴转的。虽然这一世他不必再这么紧张,但越往后变数越多,他要抓紧一切时间,尽早进入金丹期。</p>

    蔡艺又问道:“是谁教你的这样的修行方法?”</p>

    雪怀道:“师尊,我自己参悟的。我们家是做仙界军火生意的,我父亲也养过兵,我看那些士兵就是这样做的,我想以后可能我也会继承家业,也想早些适应那种环境。”</p>

    蔡艺失笑:“你有上进心固然是好事,但不可c,ao之过急,小怀,你时间还长,不必要这样逼自己。”</p>

    雪怀道:“师尊,我有分寸的,您放心。”</p>

    蔡艺与他接触十几天,早就看清雪怀的少年老成。她诧异于这个学生的天资和悟性,和他那种宛如成人的沉静和淡然。</p>

    天资和悟性或许可以归纳为他不同寻常的出身和灵根,但那种气度却是蔡艺在他这个年纪从未见过的。慕容金川把这个外孙宝贝得不得了,她也从这位前辈口中了解过一些雪怀的过往,最后只能归纳为雪怀早年丧母,父亲又常年繁忙,故而提早经历了人情世故。</p>

    她笑了:“为师知道你有分寸,只是总这样下去不行。你的同门跟着你学,总会出岔子,为师给你指点一个地方,你悄悄地过去就好了,同时也要注意休息,明白吗?”</p>

    她给了他一个门主级别才有资格进去修行的灵洞钥匙。</p>

    其实这个地方,雪怀一弹指就能破开结界。但他之所以不来,之前也没有要求,是因为慕容金川为了让他戒骄戒躁,严禁慕容山庄界内所有尊上给雪怀开小灶走后门,也禁止他走捷径,使用高阶灵洞修行。</p>

    这种严厉甚至到了苛待的地步,寻常同门过考核,做到没有失误即可,他过考核却非要做到完美。在极寒之地辟谷冥想,别人待五个时辰便可以出来,他必须呆满三天整。</p>

    别人眼中看雪怀,起初是好看,后来就是一个惨字。</p>

    明明是慕容庄主的亲孙子,却处处被针对,怎么一个惨字了得。</p>

    即使是对雪怀本人来说,这些事情也并不轻松。他不是系统修行出身的人,之前会野路子,一旦要他丝毫不差地将修为、法术发挥到极致,那便是一个漫长而琐碎的过程。它能磨人的耐性和意志力。</p>

    但是再苦,也不会比当年逃家时苦了。</p>

    这天后,雪怀就知道要低调地学习了——具体来说是背着人家偷偷学习。白日他正常上课学治愈术,放课后便独自一人前往那个灵洞打坐修行,进益他的水灵根,经常一待就是一整夜和半个傍晚。</p>

    在这种情况下,重生的后遗症毫无征兆地复发了。</p>

    他上一回吃了安魂镇魂的药好了不少,身边不再有y-in灵窥伺,故而这次来了仙洲就放心地没有带安魂药;结果他水灵根修得越深,根骨的y-in息就越来越重,y-in灵和鬼魂渐渐地又涌入到他的身边,对他虎视眈眈。</p>

    雪怀本来是没有察觉到的。</p>

    这天修行完毕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他甫一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后,方才发现自己浑身冰冷。慕容山庄四季如春,他却好像回到了家中,寒冬大雪。</p>

    这感觉很瘆人,也很熟悉——他去魔界找云错的那一天,体温也是这样慢慢地冷下去,最后昏迷不醒。</p>

    雪怀立刻就意识到了是怎么回事。他强打起j-i,ng神,调转步子去往药堂中,想要拿点镇魂的药。</p>

    这药方还是云错说给他的。他说:“雪怀,药方你记着。”他贴近来低声告诉他时,带着雪竹清幽的香气。</p>

    雪怀搓着冰凉的双手,小声念道:“麒麟甲五片……如意草……二钱,空青二钱,地魂花,彼岸花,白练果,还有……镇魂藤……镇魂藤呢?”</p>

    镇魂藤是非常名贵的药材,用途非常之广,入药时据说能治百病。蔡艺前些天才用它让弟子们练习了配药、按照药方把控熬药的时间和剂量,可现在那一味药连边角料都没剩下。</p>

    雪怀:“?”</p>

    他很快就想到了一个问题,就算是他找齐了药,熬煮出来也要花上两个时辰的时间——那时候自己估计就凉透了。</p>

    这种情况下,他难得有点迟疑——要去找蔡艺,请她用最复杂的还魂术对自己进行治疗吗?</p>

    但他要怎么解释呢?自己偷偷修行水灵根,还是自己其实是意外重生,还魂回来的?</p>

    没等他决定,屋内角落突然传来“砰”地一声玉器碎裂的声音,引得他驻足往那边望过去。</p>

    他此时手里只拿了一盏灯笼,灯光照亮之处,没见到人影,却只看见一扇开着的窗,和床下升腾的药炉炉火。</p>

    碎的是一个药罐子,薄纱玉的,非常轻,或许是被风吹倒的。</p>

    那药香雪怀很熟悉,正是他在仙洲故里喝了一个多月的镇魂汤——他的视线顺着这药炉玩下去,在微弱的火光旁发现了一张纸条,上边零散写着许多药方,字迹轻小模糊,省略的地方很多,是非常标准的小抄。</p>

    他想了起来,明日有一组同门要考核药方和熬药技法。</p>

    雪怀有点愣神,拎着这张纸条不知所措——</p>

    他运气这么好?</p>

    正好是需要这味药的时候,却意外撞破了哪个同门深夜摸过来抱佛脚、打小抄的场面,熬的还恰好是这剂镇魂汤。估计那人多半以为他是过来巡夜的老师,这才慌慌忙忙地从窗户跳走了,还打碎了一个药罐子。</p>

    雪怀俯身查看了一下这罐药,默默感激了一下这位不好好学习的同门。</p>

    剂量、温度、熬煮时长都刚刚好,里头有三五天的分量,刚好能够让雪怀撑过这段时间。弟子药房中可供随意取用的药材有限,他仍然要去找青鸟,等天庭神农堂给他发货,这样稳妥为上。</p>

    那药苦且辛辣,非常怪异的味道,喝进肚中犹如滚入一团火。雪怀喝了半碗,呛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但确实感受到周身寒意在缓缓消散。</p>

    他缓了口气,觉得胃里空荡荡的难受,四下照了照有没有红枣陈皮之类的东西想要垫垫肚子,结果发现桌角恰好还……堆了一盘子糕点干果,还有炸好的小蟹——本来是用蟹黄入药去腥的,没味道,r_ou_也少,但这位打小抄的同学还……摆了蘸碟和果汁。</p>

    雪怀差点笑出声。</p>

    如果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都想要结识一下这位打小抄的兄台了,明日考核,熬夜打小抄复习功课,却还有闲情逸致准备零食吃,和他雪怀是一路人。</p>

    他现在胃里疼得狠了,就着这些东西压了压,再喝完了剩下的这半碗药。做完这一切后,他认认真真地给这位夜里被他吓走的兄台留了张字条:“不问自取,吃了你的零食和药来救急,非常抱歉。我的名字叫雪怀,住暖阁三层最里间,你来找我赔吧。至少我把这顿饭请回来。另:祝你明日成功过关。”</p>

    雪怀把熬好的一整锅镇魂汤都打包了起来,想了想,为了隐蔽,将纸条压在了装小蟹的盘子底下。</p>

    做完这一切后,他把纸窗关上了,剩下的药罐碗盘都清洗干净了放回原处。</p>

    *</p>

    等那清隽的身影从门外离开时,窗边的人才动了动。一个小法术过后,那张纸条已经到了他手里,而原处分毫未变。</p>

    云错将这张纸看了又看。</p>

    猫咪又跳到他肩上,去抓他的耳朵。云错终于回了神,偏头看它,伸手挠了挠它的圆脑袋:“你也觉得他睡得太晚了,是不是?”</p>

    眉头是皱着的,语气也一本正经,是他平常淡静得近于冷淡的声音,微微沙哑。</p>

    可他眼里跃动的光芒却如同烈焰,那是鲜活的、生动的,如同每一个这个年纪的少年,如同每个少年意外获得了心上人的字迹,那字迹还是写给他的,带着善意与干干净净的礼遇。</p>

    他把纸条折起来,按照每个字的距离挨个折起来,不让任何一个字上面产生弯折的压痕,然后小心翼翼地收进了袖子里。</p>

    作者有话要说:  云三岁:喜提媳妇妇手写字条一张</p>

    第24章 </p>

    雪怀当晚回去就找来了青鸟, 请它帮忙送来自己要的药材。</p>

    也因为他身体实在不舒服,又不想慕容金川知道了担心,故而找蔡艺请了一日的假,只说自己功法上遇到了瓶颈, 想散散心。</p>

    别人请假说自己遇到瓶颈,那肯定是贪懒的借口, 可若是雪怀说自己遇到了瓶颈, 那一定是个对他来说了不得的难题,蔡艺就批准了。</p>

    雪怀回去睡了一觉,昏沉漆黑, 一夜无梦。醒来后, 他j-i,ng神好了些许, 只是五内郁结着寒气,看见仙门内的仙瓜鲜果, 反而倒了胃口, 早上和中午都没用下去饭。</p>

    他也当真去散心, 在仙门内转了一圈儿,途经学堂门口时恰好看见蔡艺和另外一位仙尊在考核这一脉弟子的药理, 他兴致来了后等了等, 在原地看了了一圈儿,也没发觉有谁像是会在打小抄时顺便给自己备下点心和零食的人。</p>

    倒是蔡艺见了他 ,问他散心散得如何,功法是否健全。</p>

    雪怀道:“有进展,我不会钻牛角尖功法走岔的, 您别担心。”</p>

    蔡艺顺手就抓了他的壮丁,拉着他不让走:“那就好,雪怀,你过来帮我记录一下这些孩子的功课评级,写完后放在草木堂的桌上便可,行吗?”</p>

    雪怀闲着也是闲着,倒也认认真真地记了起来。他学得快学的早,许多考核都是蔡艺和其他几位师尊提早帮他过的,进度把别人远远地抛下了。</p>

    有几个考核完的小女郎瞧见他好看,笑嘻嘻地过来跟他搭话。雪怀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们说着,最后也不知道那些女郎听到了什么,胆子大了,过来问他:“雪怀,据说你已经和少仙主云错定亲了,是真的吗?”</p>

    雪怀放下纸笔:“?”</p>

    “别人都这么说,上回你不知道,有个人自称是少仙主找上门来,还说你是他的人了,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怎么跟别人玩吗?</p>

    雪怀竭力模仿着少年人应有的稚嫩口吻,澄清道:“不是,我只是因为家里布置的任务太重,所以没什么时间和你们一起玩,不是有意的。”</p>

    “那,就是说,少仙主在追你这件事,是真的咯?”这几个女孩子反而更加好奇了,还问他,“那上次他是过来找你的吗?那个人穿着玄色衣衫,长得特别俊俏。”</p>

    “假的吧?”雪怀回想了这些天的经历,有点迟疑,“他没来找我,也……没人告诉我这件事,说不定你们看到的那个是仿冒的?他应该很忙,没空谈恋爱。”</p>

    这倒也是真的,毕竟他来仙山修行的事情是瞒着云错的。云错本来周边关系错综复杂,又在准备一年后起事,不大可能有空过来找他这个小散修。</p>

    不过毕竟云错行事低调,也不常在外露面,以前也不是没有人拿他的名号招摇撞骗过——无一例外,都被收拾干净了。</p>

    雪怀左思右想,觉得这事儿奇怪,预备留个心眼儿,下回要找青鸟过问云错最近的动向。</p>

    旁边的几个姑娘们却还等着他接着说下去,看他若有所思,又意味深长地咯咯笑了起来:“雪怀,你连他很忙都这么清楚!你还没说呢,他追你是不是真的啊?”</p>

    雪怀从没被人这么围住调笑过,更何况这是一群天真烂漫的小女郎,凶又凶不得,打也打不得。他到底没经历过风月情爱,还是个脸皮薄的,起身胡乱搪塞了几句,只说自己要给蔡艺去写考核结果了,又叮嘱道:“没有根据的事,不要传,懂了吗?”</p>

    “哎呀,说一两句也不会少一块r_ou_的对不对?别害羞啦,雪怀师兄。”</p>

    雪怀假装没听见,一阵风似的回到了草木堂中,坐下来开始誊抄蔡艺要他写的考核评级。</p>

    那群小姑娘嘻嘻哈哈地跑远了。</p>

    雪怀若有所思。</p>

    追……求?</p>

    云错,算是在追求他吗?</p>

    他爹自作主张替他收下了婚书,可是一未宣告旁人,二他有拒绝的权力,其实他也不太懂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头来,不是在做无用功吗?</p>

    他想不明白。</p>

    写好了蔡艺要的东西,他去找管药材的仙师要了几颗山楂和陈皮吃,想要开开胃,可仍然觉得脾胃不舒服,索性也放弃了。</p>

    反而因为这些东西带着几分酸,胃里有点若有若无的,烧心一样的疼,喝水也压不下去。镇魂汤的副作用之一就是伤脾胃,他上次因为一直在睡的原因,感觉不明显,这次却觉得着实难熬。</p>

    外面开始下淅淅沥沥的小雨,一下子就冷了起来,他就着草木堂的炭火烤着手,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p>

    当中间或人来人往,他依稀感觉到蔡艺过来取了东西,也发现了他,不过没多说什么,只是给他加了块毯子。周围认识或者不认识他的同门也放轻脚步和声音,最后快到黄昏,草木堂里没有人了,落日余晖留下一屋子寂静。</p>

    雪怀是被关窗的声音惊醒的。</p>

    屋里没人,只有他这里点着灯,脚下是星星点点的炭火。雨还没有停,离他最近的一个窗户被人从外面推上了,c-h-a鞘是松的,这一下也因以没关严实,漏的那点儿风吹得火焰跳了一两下。</p>

    雪怀慢腾腾地醒着神,一时也懒得过去查看,只瞥见有个影子闪过去,而后是匆匆忙忙的脚步声。</p>

    大约是哪个同门怕雨水飘进来,顺手一关。</p>

    雪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想要过去把c-h-a鞘关严实——他也准备回去了。</p>

    然而还没伸出手,他就站定了,有些讶异地看向桌面。</p>

    正是他前一日留下字条的地方,放着一碗粥,还在热腾腾地冒着气。下面压着偌大一张纸条,上面用潦草到难以辨认的字迹写着:“不客气,你是不是经常没有饭吃?海鲜粥一碗一枚金瓜子,上次的零食算是送你的。可以赊账。不吃就放在那里,我卖给别人。”</p>

    雪怀:“……”</p>

    他拎着这张纸条笑了起来:“还带这样的?我知道了,这位同学上次不是来练习药理考核的,这根本就是喜欢做东西吧?”</p>

    他还是蛮理解这种乐趣的。小时候他也很喜欢自己用锅碗瓢盆,像凡人那样鼓捣一点东西来,也和同伴一起过家家,做出来好吃的就乐颠颠地捧去给娘亲吃,不好吃的就塞给他爹吃。</p>

    雪怀看了看这碗海鲜粥,银碗盛的,肯定也没毒。</p>

    热腾腾的海鲜粥一下子就勾起了他的食欲,他用调羹盛了一勺送进口中,几乎是入口即化,米粒香软,配料又鲜又足,还杂了些养胃的薏米与莲子。咸甜鲜香,好吃得他几乎没有听,眨眼间就吃了个干净。</p>

    雪怀意犹未尽,用净化术把碗洗了,而后在碗下放了五个金瓜子,加印了一个留声法术:“多谢。”</p>

    *</p>

    雪怀出手向来阔绰,然而他没想到的是,那人晚上居然给他退了一张小纸条过来。</p>

    那纸条塞在他门缝底下,是被饕餮鬼扒拉出来的,上面写着:“一分钱一分货,我不给你找钱了,你多给我四个金瓜子,接下来四天我会给你做好饭放在原来的位置。”</p>

    雪怀摸不着头脑:“也就是说,我接下来四天有热乎饭吃了?不知道可不可以点菜啊。”</p>

    他把这张纸条一翻,立刻看见了反面的备注:“如果有特别想吃的东西,也可以给我留字条备注。”</p>

    雪怀:“……”</p>

    看来这位同门,真的很喜欢做饭了。</p>

    *</p>

    接下来的几天里,雪怀正常回去上课了,可是修行水灵根和观心法的速度不得已减缓。镇魂汤副作用大,他需要休息。</p>

    在这种情况下,那个给他没事做做下午饭的陌路同门简直成了他的j-i,ng神支柱——他们这一脉一向是辟谷修行一以激发潜能,绝大多数人吃也只吃冰冰凉的仙果和仙花,可他早就到了银丹期,不需要辟谷了,吃也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p>

    他也考虑过要不要干脆聘用这位同门帮自己做饭,但显然人家是出于乐趣,也没有要与他见面的意思,他也就将这个计划放下了,转而开始琢磨着什么时候训练饕餮鬼帮自己做饭。</p>

    几天下来,两边反而形成了某种神秘的默契。雪怀每天黄昏时去往窗边,那里定然有一个食盒在等着自己,都用银碗装起来,常常都是满满的一堆,雪怀吃不完的,有时还会拿回去当宵夜。</p>

    雪怀要求不高,有热乎的吃就行,故而也从未留言备注过什么。那人给他的花样却越来越多,都用草木堂和珍禽阁里现有的材料,还几乎都是雪怀爱吃的,或者雪怀上辈子曾经爱吃、后来吃厌的东西。</p>

    简言之,此人连口味跟他都特别合。</p>

    雪怀觉得这个人非常有必要结交一番——就算人家不愿意天天给他做饭,但以后说不定还能当饭友呢?</p>

    这天他洗了碗之后,留了张字条给那人:“可以交个朋友吗?”</p>

    第二天,这张字条不见了。</p>

    饭照样送来了,就是味道比前几天怪一点,似乎是做饭没有了以前的水准。</p>

    雪怀寻思着这次没有回复,大约是对方没看到或者忘了,又写了一遍:“可以交个朋友吗?”</p>

    结果第二天还是没回复,雪怀就懂了,大约是这人不爱交朋友,故而沉默回应。</p>

    他也就不再提。</p>

    *</p>

    第四天,这个人做了一道鸭r_ou_冬笋尖。雪怀寻思着这个短短的合作关系快要接近尾声了,结果那个人又送来纸条,问他:“还想吃吗?若是还想,每天一枚金瓜子。”</p>

    雪怀欣然留下了五十个金瓜子,并且开始琢磨如何把这段友谊发展为长期的稳定关系……要不下次,直接留他几千个金瓜子?</p>

    吃完后,他洗了碗,把食盒放回原处。</p>

    出门就遇见了蔡艺。</p>

    蔡艺瞧见他,又招呼他道:“小怀,来,帮为师一个忙,掌管药材的师叔病了,现在有几样东西缺货,能拜托你找青鸟订一批吗?过会儿找我来报销。”</p>

    雪怀道:“好,差哪几种?”</p>

    蔡艺想了想:“就三样,雪参,练实与冬笋。”</p>

    “?”</p>

    雪怀今天的菜单是鸭r_ou_冬笋尖,昨儿的是雪参j-i汤。</p>

    雪怀楞了一下,敏锐地察觉到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劲儿,而后问道:“师尊,这些东西缺了几天了?要不要一次性多订一些?”</p>

    蔡艺道:“缺了有一段时间了,上十天了罢。近日门中弟子集体考核药理,东西用得快,也没顾上补,不过现在都考完了,不用一次性订那么多。”</p>

    雪怀道:“好的,明白了。师尊,您去忙吧。”</p>

    门中弟子有一定的用药和用物限额,还有慕容山庄定期发的学员补给,用这些东西做饭不是什么新鲜事,用做的饭卖钱也是很平常的。</p>

    雪怀一直以为对方是随便做做,他顺便吃吃,两边得利。可什么人会在材料缺货的情况下还给他做出这么丰盛的美食?</p>

    正常人会为了一枚金瓜子,耗费远不止此的成本去搜罗那些难找的材料吗?</p>

    而且对方来得太及时。</p>

    刚巧就在他病情复发,需要喝镇魂汤的时候,给他熬出这样一剂药来。</p>

    雪怀揉了揉脸,深吸一口气。不用想,他已经知道给他做了四天晚饭的人是谁了。</p>

    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雪怀的消息:</p>

    交个朋友x1</p>

    交个朋友x2</p>

    在吗?在吗?您好?交个朋友?</p>

    云错(心情复杂):老婆你在干什么啊quq……</p>

    第25章 </p>

    雪怀决定放长线, 钓大鱼。</p>

    第二天,仙洲已经开始刮起风来,隐隐有风雨飘摇之势。</p>

    这边靠近南边,和他们土生土长的原来仙洲不一样, 一年四季温暖如春,无雨无雪无雾, 只有风, 温暖干燥。几位仙山的山主定期会布雨升雾,在九百处仙湖上方造出巨大的布雨法阵。</p>

    这个法阵消耗巨大,持续时间也长, 最盛的时候能以狂风催着朽木的气势洗濯天地, 风清云舒。慕容仙门也因此会给弟子们放两三天的假。有人会趁着这个时候回家探亲, 平日里喧嚣闹腾的学堂中都渐渐没有人了。</p>

    雪怀自然是不会回去的。</p>

    雪宗仍然在外地办事,家中只剩一个雪何。再说了, 离他们的春休假期也不远, 他并没有那么急着回去。</p>

    他听了仙门敲响的钟声, 悠远苍凉,知道晚些会下雨, 却不知道何时会下。</p>

    他昨日折返回去将那五十个金瓜子拿了回来, 也没有留字条,晚饭干脆就没吃。四日的养胃小菜吃下来,他的脾胃没有前几天那么难受了,雪怀吃了半个蟠桃,就当用完了晚饭。</p>

    他去了他修炼的那个山洞的上边, 那是一处梨花盛开的山坡,草木葱郁,地势高阔,放眼能望见半边天和半边水,躺下来时,衣裳底下就是柔软干燥的花木,猛一看像是无边无垠的雪。</p>

    清香十里。</p>

    雪怀靠着一株梨花树坐下,歪斜着捧出一本书来,闲闲地看。天边开始翻涌黑色的云流,凉气扫过来,吹动他的头发。</p>

    但他仍然没有走的意思。看了一眼远处升腾的横波,他伸了个懒腰,居然就地躺下了。</p>

    凉风习习,树上偶尔有花瓣会被吹落,带着将临的s-hi气,一同吹散他乌黑的发。</p>

    云错撑着伞过来找他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树下的少年仿佛不是躺在那里,而是自花与泥土的深处生长出来,能够随风摇曳。</p>

    看见他的那一刹那,周围的喧嚣声都好像远去了,风静下来,间或传来一两声远处人的叫喊:“快下雨了,快回去。”却显得这边更加安静起来,静得……能听见眼前人安稳呼吸的声音,比梨花更加柔软甜美。</p>

    云错半跪下来,将手中的伞轻轻放下。风紧跟着起来,这是一阵劲风,头顶巨大的梨花树冠沙沙作响,吹散更多花瓣。</p>

    恰好就有那么一片花瓣,落在了雪怀眉间,然后顺着漂亮的弧度往下滑,擦过他的眉眼。</p>

    云错愣愣地看着这片花瓣,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想要拂掉那片花瓣——</p>

    因为它不惊动雪怀,故而他嫉妒它。雪怀把这些花纳入他认可的一部分,纵容它们,亲近它们,却总是不肯以这种坦然的姿态。</p>

    他已经忘了自己来这里为何,想要说的话为何,也忘了这一方柔软的荫蔽之外涌动的云和雨。指尖触及之处勾起了难以言喻的战栗感,那感觉正如十几天前,他将他堵在万花盛开的幽深巷子里,指尖捻着一抹桃色,擦出他眼下那粒红色的泪痣。</p>

    像那个一厢情愿的吻,带着甘甜的茶香。</p>

    像眩晕之时天地翻转着扑向自己,而非自己直直坠落下去,像溺在水滴的人被高远深空抛弃,而非自己背离光明……像他,迎着花里长出的少年低下头,不是他紧绷的理智所驱使,是眼前人在命令他。</p>

    而后他的少年人睫毛颤动,睁开了眼。</p>

    乌黑明净的眸中照出一个惘然失措的影子,风移影动,暗香浮去,接近静止的时间随着眼前人一并活了起来,连风里都带上了那么一些轻快的促狭。</p>

    “果然是你。”</p>

    两个人离得太近,云错一低头便要吻到他的距离。雪怀开口时,那温热香甜的气息几乎要擦着他的嘴唇过去。</p>

    他触电一般地,急急忙忙地起身后退一步。细密的雨水敲打在地面上,他这才发现雨已经下了起来。</p>

    雨势不小。</p>

    他愣了半晌,低声道:“我来给你送伞,你快回去吧。”</p>

    雪怀拿着伞站起来,拂去肩头的落花,就那样抬头看着他,眉心蹙起。</p>

    云错被他看得束手束脚起来,跟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p>

    两边一对望即知,一个放线钓鱼,一个偷偷摸摸,这几天的事情双方都门儿清了。云错完全没有被逮到的准备——他还不知道自己在每日准备的食材上漏了破绽。</p>

    云错低声道:“……对不起,我这就走。”</p>

    他站得离梨树远了些,细密的雨水从树梢坠成线,慢慢地浸s-hi他的衣衫。玄色的长衫过水后变得沉黑透亮,在天青雨幕中晦暗不清。</p>

    雪怀身上也沾了些雨水。门中药修的衣裳一向是暗青色的,他穿起来衬得肤色越发白皙,头发乌黑,过了水后透出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美来。</p>

    他拎起雨伞撑开,几步走出去,拽住了云错:“这几日仙门布雨,周边五湖四海都封住了去路,连青鸟都过来不得,你要走到哪里去?”</p>

    云错衣袖被他拉扯着,他y-in戾的眉眼中也浮现出一丝诧异之色:“没关系,我能出去。”</p>

    雪怀觉得他根本在瞎说:“就这个布雨的阵势,少说元丹以上修为才能出去,就算你以前入过魔,也不能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你先跟我回去。”</p>

    云错的眼睛亮了起来:“你要带我去你住的地方吗?”</p>

    这小子想得倒是很美。</p>

    雪怀瞥了他一眼:“你就在我修炼的山洞呆着,一会儿我让小饕给你送被褥衣裳过来。”</p>

    小饕是他给饕餮鬼起的名字。</p>

    “哦。”云错老老实实地应了声,好像还有点失望。</p>

    山洞不远,但路已经变得不好走了起来。雪怀过来时走的是这上头的一条小路,现下已经被雨水冲刷得泥泞不堪,难以走动。</p>

    他们便从青石板路造成的山道上下去。</p>

    这种布雨的法术并不似寻常的雨,它带着穿透与渗入的特性,能透过任何结界。要避雨,法术不顶用,反而只能用最普通的雨伞。</p>

    他们只有一把伞。雪怀举了一会儿后,见到云错停下来,眼神往伞面上望了望,又看了看他,道:“我来打伞。”</p>

    雪怀道:“没关系,你是客。”</p>

    云错欲言又止。</p>

    雪怀又走了几步,看见云错脚步总是慢了一步,这才反应过来:因为自己身量不及云错高,故而他平日里习惯的撑伞高度其实是会挡住云错的视线的。</p>

    他把伞柄往云错手里一塞,也觉得有点尴尬:“那你来撑伞好了。”</p>

    两个人又走了一会儿。</p>

    雪怀说:“不用往我这边偏了,伞够大,我这边淋不到的。”</p>

    云错又“嗯”了一声,但过一会儿后又不知不觉得往雪怀这边偏。</p>

    雪怀决定不再和他多费口舌——这人根本就是个傻的。</p>

    好不容易走到了山洞,两人都是一身的水。雪怀用了个小法术给自己慢慢烘着,云错则生了一堆火,问他:“你今晚吃什么?”</p>

    雪怀说:“我吃过了,你不用管我。等几天后雨停了,我就让人送你回去。”</p>

    云错看了他一会儿,找了个地方坐下去,声音闷闷的:“你说过以后不会躲我的,雪怀。”</p>

    他宽了外袍晾在火上烘,里衣的衣襟也散开,尚未干透的水珠挂在他坚实有力的脊背和胸膛上,在暖黄的光下显得俊秀挺括。</p>

    雪怀哑然失笑:“我不是躲……我的意思是,云公子,你是少仙主,本来就很忙了,跟着我到这里来算什么事呢?”</p>

    云错说:“青鸟每天都会过来,事情我转达处理,没有耽误。”</p>

    雪怀说:“可是这几天青鸟进不来也出不去,你手里的事也会积压起来。”</p>

    云错说:“我还有冥府信鸦,它们是死灵,没有实体,仍然可以为我送信转达,不会耽误事情的。”</p>

    雪怀:“……”</p>

    云错盯着他的眼睛,执拗地说:“可是我是你的未婚夫。雪怀,你照顾不好自己,你的病复发了,应该有个人陪你。”</p>

    雪怀也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的眼睛。灯火跳动,让他本来就很亮的眼睛更亮了,好似里头有水光似的,他这次加重了语气:“云公子,我上次就跟你说过了,婚约是你与我父亲单方面的约定,我并没有同意。而且就算是你与父亲的约定中,也不是直接的婚约,只是说,若是五年后我同意,我们两家再进行结契,对不对?”</p>

    火光明灭,他眼下那粒红痣又变得生动勾人起来,像他那天抽花烟的模样。</p>

    云错半天没说话,也并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他,似乎在愣神。</p>

    雪怀:“?”</p>

    跳跃的焰火唤起白日的花香,白天在树下所触及的余韵再次将他包裹,仿佛被潮水冲刷。</p>

    他低声道:“你……”</p>

    雪怀没听清:“什么?”</p>

    “你……好看。”云错说。</p>

    他的眼神带着不加掩饰的迷恋和炙热,那是雪怀从没见过的——是这样纯粹,直白和明朗,他不带任何不敬和亵玩的意思,也不带暴烈的征伐欲侵略性,只如同久居地底的孩子头一次注视星空,惘然又甜蜜。</p>

    雪怀忽而觉得有些羞恼,他头一次觉得自己有点顶不住云错的视线——这谁受得了?更别说他脸皮薄。</p>

    他拎起伞起身,飞快地道:“我先回去了。”而后头也不回地踏入了雨中。</p>

    *</p>

    雪怀是个脸皮薄的人。</p>

    小时候,雪宗经常伙同慕容宓把他逗哭,因为他实在是太乖太漂亮了,逗他有趣。后来去了天庭的幼儿所,有十几只凤凰族的小胖鸟喜欢他,见他第一面就要啾啾滚过来蹭他,他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直接被吓哭了。</p>

    后来再大一些,倒是对于追求者这档子事轻车熟路了起来,连拒绝人的模板都背了好几个。家中给他印了几千张拒绝信,需要的时候就裁一张出来用。母亲死后,继母进门,他的性子也变得越来越跋扈、张扬,但骨子里还是个少年人,他长得好看,被很多人喜欢,这是他骄傲的资本之一。</p>

    所有人都知道雪怀有多傲气。</p>

    可今天的云错却让他时隔这么久,再次体会到了当年的手足无措。</p>

    “算了,他有病,年纪也小,我不跟他计较。”雪怀决定放过自己一马。</p>

    早点把这人弄回去才是正事。</p>

    他整理了床铺,找出了一床干净被褥,准备让饕餮鬼送过去。可饕餮鬼没出息的,叼住被子角就想吃掉,并且克制不住,被他训得眼泪汪汪的,最后还闹起了脾气。</p>

    只有一床被子多出来,饕餮鬼把它咬烂了。雪怀也来不及揍它了,只得自己再推门出去,想去仓库另找一床新被褥,结果一出门就撞见了他外公外婆。</p>

    慕容老夫妇站在门外,看见他s-hi淋淋的一身,首先就皱起了眉头:“怎么弄成这样?小怀,怎么不早些回来?”</p>

    老人家都爱唠叨那么几句,雪怀一见二老来了,立刻就明白云错怕是还要再冻上那么一会儿。他现在也解释不清自己出门要干什么了。</p>

    他道:“修习课业晚了一些,没事的。您们怎么过来了?”</p>

    “这几天风雨大,学堂也不上课,小怀,你随我们上去住,你的房间也给你收好了,换了厚被褥。”他外婆道,“这就随我们去吧,小怀,快些。”</p>

    雪怀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用了。”</p>

    “怎么不用?你看看,你周围师兄师弟都回家了,家就在这里,放课了却不回家,这像样吗?还是说,小怀,你在怨你姥爷平日对你要求太严苛了?”</p>

    雪怀此刻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肯定不可能告诉他们自己藏了个外人在慕容山庄,云错的身份解释起来又是一大堆麻烦。</p>

    他对着二老反复解释说自己绝对没有什么叛逆的想法,只是今天下午才在修炼时造了一个需要时刻维护的法阵,不好走得太远。</p>

    说了半天,二老才将信将疑地允许他留了下来。</p>

    他外婆拉着他的手说体己话,又反复说:“那这样也不成,就算不回去住,姥姥也给你加床被子,好不好,小怀?”</p>

    雪怀说:“真的不用了姥姥,我一会儿马上就睡了,不冷,不劳烦您了。”</p>

    他又问询了一下两老最近的情况,慕容金川又与他进行了一次长久而深入的未来谈话,要他把正心、刻苦、自省等八十余条准则铭刻于心。</p>

    等他送二老出门时,已经过了快两个时辰。</p>

    他勉强松了一口气,回房继续收拾。饕餮鬼的情绪恢复得很好,雪怀在揍了它一顿之后,终于叫动了它:“这个储物戒送给云错,别又在路上吞掉了,云错你记得吗?就是那个长得好但是很凶的人。”</p>

    饕餮鬼乖乖表示还记得,嗷呜一声后就冲出了门去——</p>

    然后没过多久,又奔了回来,原样叼着储物戒,去蹭雪怀的手。</p>

    雪怀:“怎么回来了?”</p>

    饕餮鬼叼住他的衣角,拖着他往门边走。</p>

    暖阁外边的门大开着,外头风雨飘摇,雪怀一眼就看见了在其中走着的云错。</p>

    云错浑身s-hi透,立在庭院中,正眯起眼睛打量上面的楼层,似乎有些无法辨认。雪怀立刻想了起来,这是仙界的晚上,滂沱大雨会干扰云错的灵视,就如同他在魔界的血雾中寸步难行一般。</p>

    他拿了伞走出去,喊了声:“云公子。”</p>

    云错听见他的声音,先是一愣,再急匆匆地往他这边走了几步,双手不确定地往他的方向伸过来,碰到了他的肩膀。</p>

    他声音里有着微微的急切和颤抖:“你没事。”随后又仿佛是怕吓到他,解释道:“我……我等了你很久,你没来,你的小饕餮也没有来,我以为你走失了。”</p>

    雪怀歪歪头:“我不是三岁小孩了,哪这么容易走失。更何况我看容易走失的是你还差不多……刚刚有些事耽误了,你不必担心……云公子?”</p>

    云错的手微微发着抖,愣愣地看着雪怀。</p>

    这个眼神雪怀太熟悉了——</p>

    就是他们这一世第一次见面,云错冲过来把他抱住之前的眼神。</p>

    雪怀立刻就要抽身往回走,但云错比他动作更快,直接伸手抱住了他。两个人彼此牵绊着退到了门边,雪怀脚后跟磕到了门槛,一不留神就要往后倒去,云错这样也没松手,手肘垫在雪怀身下,一声不吭地和他一起倒在了地上,又任由雪怀手忙脚乱地想要爬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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