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怀半跪在他身边，极力想把自己被压住的衣角扯出来，又骂他：“你有病！姓云的，你有——”</p>

    云错安静地凝望着他，眼底带着些笑意。</p>

    但雪怀很快就没骂了。</p>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神也变得错愕起来，望向他们身后的某个方向。</p>

    云错跟着爬起来，往后边看了看。</p>

    一对他不认识的老人立在他们两人身后，衣着华贵，老妇神情震惊，老人脸色很臭，手里还抱着一大床被子。</p>

    云错谨慎地道了声：“您好。”</p>

    慕容金川无视了他，直接问道：“小怀，这是怎么回事？”</p>

    雪怀：“…………………………”</p>

    作者有话要说：　　饕餮鬼：我在现场，我证明，当事人情绪恢复得很好，很稳定</p>

    第26章 </p>

    场面一时僵住了。</p>

    云错看了看雪怀, 低声道：“爷爷奶奶好，我的名字叫云……云过，是雪怀的朋友，这次过来看望他的, 没想到遇见了仙师布雨，困在了此处。给您二位和雪怀哥添麻烦了。”</p>

    他站得离雪怀远远的, 目不斜视, 口吻也礼貌又乖巧。唯独那被魔化所影响的银发和隐红的双眸看起来不是很有说服力——他是习于冰冷的一个人，故而也不知道怎么去掩饰，连笑都很笨拙。</p>

    慕容老妇人看他浑身s-hi漉漉的, 直说这样不行, 催着云错去沐浴换衣, 又亲自动手去给他找衣服。云错从没见过这阵势，对着老奶奶的热情, 连话都不会说了, 他拘谨地道：“我没关系的, 用个法术烘干就好。”</p>

    慕容老妇人训斥他道：“这怎么行？现在的年轻人仗着学了一点法术，就成天胡来, 再厉害的仙者, 除非天地化物，论到本源那都是在凡间，不是事事都能克化的。着凉了伤根骨，滥用法术也伤元气。快去，水有现成的, 小怀的衣裳你穿不上，这儿暂时也没多的，我去把老头子年轻时的衣裳找给你。”</p>

    云错被催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门一开一合，他回头看了雪怀一眼，接着就被带走了。</p>

    雪怀闷着没做声，老老实实站在慕容金川面前。</p>

    他外婆好骗，慕容金川却不好骗。他这个外公当年独自一人开辟山庄、平衡各方、周旋于诸多势力之间的时候，别说雪怀了，连雪宗都还在满地找糖吃。</p>

    雪怀也清楚，刚刚他和云错——“搂搂抱抱”地一起滚进来的场面绝对被慕容金川看进了眼里，他现在处于百口莫辩的境地。</p>

    他决定稳妥一点，后发制人。</p>

    果然，慕容金川低声道：“你最好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小怀。你以为你们瞒得住我？云过，云错，你姥姥不认得，还当我不认的么？他就是仙主与魔族公主生下的那个野种！少仙主云错，性情乖戾，手段狠辣。你父亲前些日子说给你择了一门好亲事，他就是这么给你选的道侣？！他爹这个人不靠谱，害了你娘亲，还要来害你！”</p>

    雪怀道：“姥爷，也不是这……”</p>

    “那你说说，你说说，啊，怎么回事？”慕容金川气不打一处来，骂完他爹又开始对他怀柔：“小怀，姥爷也知道你，你是个好孩子，上进努力，性子也沉稳，怎么会和这个人搅和在一起呢？我上回怎么跟你说的？要你沉心，克己，自律，眼光长远！你看看你，小怀，你怎么回事？”</p>

    雪怀说：“其实……”</p>

    他连着说了好几个“其实”，都被打断了。慕容金川铁青着脸色，喋喋不休地训斥他半晌，最后终于说累了，让他说话。</p>

    雪怀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反而话锋一转，眨巴着眼睛问他姥爷：“原来我爹寄的信，您还是在看的啊，我还以为您都是直接烧了。”</p>

    慕容金川：“……”</p>

    还没等他收拾雪怀，门那边依稀有响动，像是云错洗完了，慕容老夫人在外头慢慢给他折腾换洗衣裳，叮嘱事宜，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过来了。</p>

    雪怀加快语速，告诉慕容金川：“其实是这样的，他……不出几年后将登顶仙主之位，深花台准备站在他这边，为了稳固关系，我爹脑子不灵光就替我许了这么个婚约，是说婚书先送着，东西也收着，五年之后我如果还是不愿意的话，那就把关系断在这里，聘礼照样还回去……就，虽然我也没太明白我爹他到底在想什么，但事实不是您想的那样，我和他……没什么关系，我也并不喜欢他。”</p>

    看见慕容金川还要开口，雪怀迅速堵上：“刚刚在门外也是个意外，他是半个魔界人，今日外头布雨干扰他灵视，看不清东西，我带他过来的时候才不小心绊在了门边，故而……不太成体统。”</p>

    慕容金川脸色仍旧y-in云密布，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雪怀刚刚出门一趟，其实也有半身衣裳是s-hi着的——他适时地打了个小小的喷嚏，终于使得慕容金川赶他回房换衣。</p>

    这个空档，他听见门外云错过来了，又在被慕容金川拎住问话，家住哪里，何方人氏，年龄几何，有什么打算。</p>

    慕容金川根本没管云错是谁，他拿的就是训学生的语气，比跟雪怀说话还要凶巴巴。雪怀在心里替他外公捏了把汗——按云错那种记仇又死板的性子，这个梁子估计结下了，以后不知道会不会往慕容仙门记上一笔。</p>

    云错也不太爱跟别人说话，若是有人用这种语气训斥着问他，他大约会犟着一声不吭。</p>

    但让雪怀有点意外的是，云错倒真如同一个被家长抓包的普通少年一样，认真又谨慎地一一回答着——还不知道自己早就穿帮了。</p>

    “多大了？”</p>

    “比雪怀哥小两个月，马上快十七了。”</p>

    “哪里人？家在哪里？和小怀怎么认识的？”</p>

    “冬洲，家也在冬洲。和小……和雪怀在一次百鬼夜行时认识的。”</p>

    除了名字，他隐去了自己显赫的家室和可怖的资源，只说家中只有一人一猫，生活尚可。</p>

    雪怀的外婆明显对云错比较有好感：她听到云错家里没其他人后，偶尔会c-h-a话道：“唉，可你这头发颜色要不得，我去给你染黑？还有你那衣裳，是还干净整齐，可是袖袋破了也不缝补，这么好的料子……”</p>

    接着就是衣料摩擦、争抢僵持的声音，云错压低声音磕磕巴巴地道：“您别忙了，不用……”</p>

    明明是个在外冷漠不可一世的仙君，上辈子无论什么艰难的情况都永远喜怒不形于色，这次却好似遇见了什么了不得的难题。</p>

    雪怀听得笑了起来，笑完后心情又有点复杂。</p>

    他再一次意识到，云错好像是来真的。</p>

    他换好了衣裳推门出去，便听见慕容金川招呼他：“过来，小怀。”</p>

    雪怀乖乖过去了，坦然面对着两位家长。</p>

    他心知自己已经和慕容金川讲了清楚，他们也不会再为难他们，故而远远不及一旁的云错紧张。</p>

    “这事我们也不管你了，你自己带来的人，自己招待，想什么时候上去山庄里睡就随你。”慕容金川问道，“只是今日，你打算怎么安排？你同门左右都回去了，仙门无人，暖阁宿舍的位置暂时也收拾不出空来。”</p>

    雪怀瞅了瞅云错，小声说：“他住我修炼的山洞里，我一会儿送被子给他。”</p>

    话音刚落，慕容金川就斥责道：“胡闹！这是待客的礼数吗？”</p>

    雪怀：“……”</p>

    他说：“那我去睡山洞。”</p>

    他没敢说他是准备把云错藏起来，这才把人安置在那里的。</p>

    他其实并不觉得睡山洞有什么不好。点了火，有了被褥床铺，枕边窝着一只猫，外面就是如瀑雨水与悠悠风声。上辈子他值夜，想睡山洞都没的睡，只能靠在树干上凑合。</p>

    “不行。”慕容金川下了死命令，“让他今晚先睡你房里，都十七的人了，这些事上怎么没分寸？怎么说也见过了你爹和我们，怠慢人家也不好，快去。”</p>

    雪怀睁大眼睛：“一个房？姥爷，我刚刚跟您解释明白了，我和他只是——”</p>

    慕容金川挥挥手打断了他，脸色很臭地摇了摇头，挽着妻子的手离开了。</p>

    他什么都没说。</p>

    雪怀：“？？？”</p>

    门咔哒一声关上，云错在身后低声道：“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我现在就走。”</p>

    雪怀回头看了看他——</p>

    云错没什么表情，一脸镇定地望过来，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学堂里没有尺寸合适的备用门派服装，他穿着慕容金川年轻时的袍子，白的绸衫，上面用凤凰线绣着枫叶与翠鸟，花哨是花哨，却有一种别样的风流好看。</p>

    他仍有些拘谨，又仿佛很抱歉，有些低落的样子——因为他跑出来找他，叫雪怀被外祖父母发现了，以为他与他有什么。</p>

    他也没有立场去为雪怀解释。</p>

    他知道现在的雪怀很讨厌自己，巴不得退避三舍，就像……前生最后那段日子一样。</p>

    雪怀叹了口气：“算了，没事，反正你现在出不去，不如留下来。这种事不要再来第二次了，云……云公子。”</p>

    云错低声道：“可是我不来，你生病了怎么办呢？镇魂汤伤脾胃，你也不肯好好吃饭，没人看着，你总是叫人这样不放心。”</p>

    雪怀想了想，没有反驳。</p>

    云错这仿佛他老爹一样的口吻他已经听习惯了。这次的确是他自己没注意到自己的问题，他习惯了来不及爱惜自己身体的生活方式，连带着这一世也没顾得上心，只知道修炼。</p>

    他说：“我知道了，谢谢你，我以后会注意的。”</p>

    云错自己找到了编织j-i,ng细的万年竹席铺在地上，雪怀给他找被子。</p>

    雪怀看着他外婆拿来的这一床被子发愁：“姥姥她好像年纪大了，忘了把你的被子拿过来，这床是她刚刚说要给我加上的，今天夜里冷。”</p>

    云错道：“我可以不盖被子的，你用吧，我不是很冷。”</p>

    雪怀还是把这床被子给他拎上了：“算了，没关系，我明早再去找姥姥要一床，你先凑合着用。你要是想吃零食就自己去储物戒里拿，有海妖的小笼包和蟹r_ou_饼。”</p>

    云错不做声，很小心地抻平被子，再很小心地躺下来。</p>

    他的呆瓜猫此前一直不见踪影，此时也扒着窗户窜了进来，嗖地一下就拱进了云错怀中。</p>

    雪怀又发现他外婆忘了拿枕头——于是把自己的几本书用布包起来叠整齐，也塞给了云错。</p>

    他小声咕哝道：“怎么全都只有我一个人的？被子、枕头没有，可你的盥洗用品又都送来了……喏，给你放在这里。”</p>

    云错道：“好。”</p>

    雪怀发现他眼底又浮现出了一些轻小的笑意——但他不知道云错在笑什么，也懒得去问。</p>

    他有些累了，翻身上床后就灭了灯，裹着被子睡了。</p>

    云错亦没什么言语，安安静静的，连呼吸声都微不可查。</p>

    半夜果然冷了起来，雪怀半梦半醒间觉得冷，正要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时，却忽而觉得有人给他加了一床被子，轻手轻脚地给他掖好。</p>

    他以为是外婆终于想起来少了一床被子给他们，半夜赶过来送，于是低声道：“您回去吧，别忙了，早点休息，我不冷。”</p>

    那人摸了摸他的头，而后离开了。</p>

    *</p>

    第二天一大早，雪怀遭了个晴天霹雳。</p>

    他醒的时候云错还没醒。雪怀起身时，偏头便看见那床被子又回到了自己身上——昨夜的人并不是他外婆。</p>

    云错单裹着他自己的外袍，把小灰猫抱在怀里，仍在沉睡。</p>

    有人轻轻敲门。</p>

    雪怀披衣起身，绕过云错，伸手去开门。过去时，他顺手把自己的两床被子都往云错身上一丢。小灰猫被他惊动了，从云错怀里嗖地一下溜出来，跟在他后边。</p>

    是他眼熟的一个小师妹，也是慕容金川的一个亲传弟子，他平日里把她当妹妹的，彼此也很熟稔。</p>

    雪怀有点诧异：“你没回家？你怎么来了？”</p>

    小师妹红着脸说：“师兄，掌门人要我给您送汤来。”</p>

    雪怀一脸茫然：“汤？什么汤？”</p>

    食盒递了过来，雪怀揭开一看，有两屉小笼包和一盅雪白的汤，香气逼人。</p>

    小师妹咳嗽了几声：“雪师兄，双修讲究贮藏j-i,ng气、调和内息、五行平衡，这衡天草蛇羹正有此效，还有消肿、收敛伤口、恢复j-i,ng神的效用。你……慢慢用。”</p>

    雪怀先是没反应过来，而后觉得整个脑袋都在嗡嗡响——</p>

    他一把抓住小师妹的手腕，确认道：“双修？我？你们以为我和他——？”</p>

    小师妹吓了一跳，问他：“怎么了师兄，他不是你的未婚夫吗？掌门人都这么说了。”</p>

    “不可能！我昨天才告诉姥爷，我和他只是暂时……是不是他真的上了年纪，没听清我说的话么？”雪怀道，“总而言之你先别忙着走，我跟你一起去找姥爷说清楚。”</p>

    小师妹反而镇定下来，握着他的手，深沉道：“师兄，你别急，这话掌门也跟我说了，你的反应，掌门也预料到了，我跟你理一理，好不好？”</p>

    雪怀狐疑地看着她。</p>

    小师妹清清嗓子：“寻常人家定亲，送聘礼上门，亲家收聘礼，两边家族缔结盟誓，两边孩子处着，是不是这个意思？”</p>

    “可我没——”雪怀刚开口，又被打断了。</p>

    小师妹问他：“他给你送聘礼没有？”</p>

    雪怀：“送了。”</p>

    “你们收了没有？”</p>

    雪怀想起他那不靠谱的爹，面无表情：“收了。”</p>

    “那雪怀哥，你家的深花台，现在也和云家联合起来做事对不对？”小师妹说。</p>

    “嗯。”</p>

    “然后云少仙主也追着你到了这里来，对不对？”小师妹盯着他，一拍手，“这不就结了，你们两个人现在这种状态，和已经结亲也差不离了嘛！你说你们实际上没有定亲，可是又会有谁信呢？所有人都知道你们已经定亲了，只有你自己一个人说没有而已啦！”</p>

    雪怀：“…………………………”</p>

    “雪师兄，温水煮青蛙，听说过吗？掌门今天早上还在说你傻，我看是真的。”小师妹冲他俏皮一眨眼，须臾间便溜了。</p>

    门后有响动，云错揉揉头发从地上爬起来，伸展了一下僵硬的身体。</p>

    雪怀看过来，刚好撞上他的视线。</p>

    雪怀：“……”</p>

    姜还是老的辣，他此前一直没弄明白雪宗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以为自己拒绝了，这样便毫无意义。现在他明白了。</p>

    这只被煮的青蛙面不改色地把食盒提进来，顺手将这碗汤丢出了窗外。</p>

    云错问他：“丢了什么？你不爱吃吗？”</p>

    雪怀深吸一口气，道：“不要有这么多问题，闭嘴吃饭。”</p>

    作者有话要说：　　温水煮雪怀：把雪怀剥光，放入温水中，撒点调料，辅以枸杞、彼岸花、小茴香、莲子、百合、熬煮两个时辰，隔壁云三岁都馋哭了。</p>

    第27章 </p>

    雪怀没有想到, 云错居然有在慕容山庄长住的意向。</p>

    云错听他的话，规规矩矩地沉默着用完了饭后，这才开口问他：“雪怀，如果我想拜师, 应该怎么做呢？”</p>

    雪怀警惕地看着他：“你问这个干什么？”</p>

    云错看着他的眼睛，继续规规矩矩地道：“我之前一直是独自修行, 许多细微阻塞之处无人开解, 我想趁这个机会好好提升自己，也为了成为一个未来对仙洲有用的人做打算。”</p>

    雪怀面无表情：“这个理由太生硬了，换一个。”</p>

    “我仰慕慕容山主的英姿……”</p>

    “更生硬了, 我们家老头子一年里头三百天都在闭关, 江湖上有关他的传说都是五十年以前的了。”雪怀挑眉看他, “你怎么不说这儿养猫环境好，所以想常住呢？”</p>

    云错道：“这边的环境确实比那边好, 它喜欢这边的暖和。”</p>

    银灰色的小猫适时地走过来, 在他手心拱了拱圆溜溜毛茸茸的小脑袋, 然后不无娇羞地冲雪怀喵喵叫了两声。</p>

    雪怀：“……”</p>

    云错认真看着他的眼睛，忽而轻轻叫了叫他的名字：“雪怀, 我怎么想的, 你……还是不知道吗？”</p>

    雪怀被他盯得头皮发麻，立刻摆摆手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用说了。”</p>

    可是云错一定要说——他在雪怀话音落下之前便正襟危坐起来，认认真真地告诉他：“我喜欢你，我想和你成亲。”</p>

    他太直接了, 直接得雪怀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应。云错却越过低矮的桌面，俯身看他，接着说了下去：“我想留在你身边，好好保护你。我想让你一世平安，无忧无虑。”</p>

    他离得太近，雪怀正巧靠墙坐着，避无可避，只能被迫仰视，对上他漆黑幽深的眼。</p>

    “雪怀，别躲我，别逃避我，可以吗？”云错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眼下，引得雪怀眨了几下眼睛，睫毛轻轻颤抖。他似乎特别喜欢雪怀这颗泪痣，但碰了一下后又很快缩了回去。</p>

    他轻轻地道：“我在想可能是第一次见面，我把你吓到了。我那样冲上来抱住你，后来又跟在你后头回家……这样很吓人是不是？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可是你……我总觉得，你不应该是这样的。”</p>

    他站起来，视线仍然看着他没有离开。屋外y-in云密布，桌上放着一盏灯，映得两人的眼睛都非常的亮，这个角度去看云错，他眼底的暗红色更加明显，那股子y-in戾邪气的气息更加凸出，竟然有着隐隐的压迫力。</p>

    雪怀突然意识到，眼前的人是云错，能叱咤九州、对整个天庭造成威胁的人，这其实才是他的本来面貌。这些天，他是为什么会觉得这个人可怜巴巴的好欺负呢？</p>

    正巧他一身反骨，听了这话也眯起眼睛，眼光斜睨过去：“那云少仙主觉得，我应当是什么样的？”</p>

    云错楞了一下，似乎是察觉到了他口吻中的那一丝不快，只是非常轻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在想，你这么骄傲，胆子又大的一个人，你应该是……应该是不会这么抗拒和我接触的。我们是一类人，对不对？雪怀，你是不是听说过什么，还对我有什么……特别大的意见和误会？我可以解释一下吗？”</p>

    雪怀怔了怔。</p>

    云错的声音低下去，眼神也有些许暗淡：“你明明……明明应该，不讨厌我的。”</p>

    他们曾经是肆意张扬、鲜衣怒马的一对少年，谈笑嬉闹，从十六岁走到二十六岁，所谓的一见如故……正是恨不能早生十年，恨错过彼此的童年与稚嫩的少年时光。他们无话不谈，因为彼此的相似而知悉对方的一切想法和喜好，也因为彼此鲜明的不同而互相弥合补足。</p>

    相见恨晚，旧事如天远。</p>

    雪怀沉默了一会儿，道：“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p>

    云错安静地看着他，嘴巴张了张，好像是想说话。</p>

    雪怀打断他：“给我点时间让我想一想，你说的对，这样一直躲着你，也不是个办法。”</p>

    云错低笑道：“你承认了，你还是在躲我。”</p>

    又收敛了笑容，委委屈屈地说：“你答应过不会这样的。”</p>

    雪怀叹了口气：“好，好，我道歉。”</p>

    他也站起身来，推着云错往外走：“我都知道了，给我点时间想想，可以吗？你要干什么我也不干涉了，现在别人眼里我们也已经有了婚约，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我暂时不会承认的。”</p>

    云错乖乖被他推着走，回头来看他：“我知道，我会有分寸。”</p>

    ……一意孤行地跑来慕容山门中，就为了给他做四天的饭，看起来也不像个有分寸的人。</p>

    雪怀终于成功地把他推了出去，给他指了条路：“这边走出去最顶上那间院子就是我姥爷的，你要拜师，去找他说吧。”</p>

    云错点了点头，“嗯”了一声。</p>

    走出几步之后，又回头来问：“那，我可以跟你在同一个师父门下修行吗？我也可以学治愈术吗？”</p>

    雪怀失笑：“随便你，这是你的事。”</p>

    云错于是又点点头，出门走了。</p>

    *</p>

    慕容金川同意了云错的拜师请求。</p>

    但云错想要跟雪怀当同班同学的计划泡汤了——慕容金川对于接纳他入学的唯一要求，便是要他修剑，当他的亲传弟子之一。</p>

    慕容金川沉声道：“我不清楚我那个没用的女婿怎么跟你说的，但要和我们小怀成亲，先过我这一关。你是半魔血统，有入魔倾向，心性需得打磨，灵气需要打磨，眼界需得提高，你过的了这关，年轻人随你们怎么折腾，过不了，我也绝不会允许小怀选你为道侣。”</p>

    云错说：“我明白。”</p>

    他便跟着慕容仙门新收的一批弟子入学了。</p>

    这边每一年收一批新弟子，雪怀其实算是走后门，半路c-h-a班过来的，没赶上正经的那一批。按辈分来说，雪怀的师父蔡艺与慕容金川是一派所出的平辈，而雪怀早于云错入学，故而云错依然得称他一声师兄。</p>

    慕容仙门的弟子们曾经给这里所有的门主和宗主、尊上排过序，排序参照是当他们的弟子的幸福指数。综合一下，在雪怀的师父蔡艺门下当弟子，幸福指数是最高的。</p>

    相应的，最末的排名便是慕容金川这位掌门人。</p>

    连自己的亲外孙都不放过的人，只能用“老妖怪”三个字来形容。他轻易不收亲传弟子，一旦收了，便必定是将来顶天立地的大人物，相应的，要通过他的试炼绝非易事，传闻此前曾有一位天资上佳的人被他收为关门弟子，连最终试炼都通过了，却败在了出关的那一刹那——慕容金川窥见他面上毫不遮掩的狂喜时，只淡淡道了声：“功法尚可，心性不足，二十年后再说是我的弟子罢。”</p>

    关门弟子的名额因而空缺。慕容金川从此将此人的名字从名单中抹去，绝口不提此人。</p>

    后来连雪怀也不曾从他外公口中撬出半点八卦，只知道唯一的信息——那个前关门弟子是天灵根，集金木水火土的灵根于一身，且每个灵根都天生卓越。</p>

    他小时候觉得他外公做法有毛病，并且认认真真地替那个没见过的人控诉道：“可是姥爷，如果我终于通过了试炼，我肯定也会很开心地笑出来，难道我不能笑吗？”</p>

    慕容金川就摸摸他的头，低声道：“小怀，你素来外放从容，自然可以。但性情偏激，眼光短小是平日里便能看出来的，在此之前，我已经给过他数次机会。”</p>

    云错的敬师茶是在雨停的第一个早上完成的。</p>

    仙师们收束了法力，经过几天几夜的狂风暴雨洗礼，以慕容山门为中心的方圆八万里地，从此一整年中都将s-hi润适宜，四季如春。</p>

    听闻慕容金川将要再收徒，他座下以出师的五个弟子都从五湖四海中赶了回来，这些人有的已经封神封尊，统御一方，也有人成为名震仙界的隐士侠客，这五人中无一人是天灵根，但都是在各自修行领域登峰造极的人，仙根出众。</p>

    云错却是头一个流着魔界人的血，灵根不明的候选弟子。</p>

    慕容金川与云错彻谈了一夜，没人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掌门收关门弟子这种严正的场合，纵然雪怀是掌门人的亲外孙，依然只能以低级修炼弟子的身份进来旁听，并且打打下手，端茶倒水。</p>

    “万流溯源，先验灵修。”</p>

    云错跪坐于地，两边座上分列众人，慕容金川居于正中，凭空引出一道浅淡的光华，按在云错眉心。</p>

    那一刹那，无形的风声和气场突然席卷天地，生出了无比逼人的压迫感——</p>

    仿佛被扼住咽喉摁入水中，在场的所有人都毫无防备，生生受了这如同万军涌来的威压，一旁的茶童没抗住，一口血直接喷了出来！</p>

    在座众人无一不惊，皆紧张地站了起来，盯住云错。</p>

    而慕容金川脸色青白——他们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p>

    慕容金川本人是化神的修为，在座弟子五人都是渡劫金丹以上的修为，云错的修为尚未到底，便能以绝对碾压的姿态越过在场的所有人。</p>

    也即是说，这个不满十七的少年人，至少已经有了化神以上的修为！</p>

    雪怀眼中也有些惊讶之色，但没表露出来，只是呷了口茶。</p>

    他看不了云错的根骨，同理云错也看不了他的修为。上辈子的云错没告诉他入过魔，也没告诉他明确到了多深的修为，云错永远只在他过来告诉他功法进益时，说：“我跟你一样的。”</p>

    这个大骗子！他心想。</p>

    云错没什么表情，照样安静地跪在那里，只是窥见有人受了伤，于是伸手用了个小法术，将慕容金川的引灵术压了下去。</p>

    风声骤散。</p>

    他轻声问：“师尊？”</p>

    慕容金川面色凝重，没有回应他，反而环顾四周，问他剩下的五个弟子：“目前仙界已知修为最高的人是谁？”</p>

    “掌门，应当是从上古至今活下来的浮黎帝君星弈，仙魔同修，仙道修为已到因果不沾，能号令群山万物；同时魔道修到十五重。”雪怀的一个师兄低声答道。</p>

    因果不沾，即本人跳出生死因果循环之外。</p>

    入魔十五重，即越过所有善恶是非。</p>

    慕容金川问道：“云错，你修到了第几重？”</p>

    云错低声道：“仙魔同修，仙道……因果不沾，魔道……第十六重。”</p>

    堂中一时寂静无声。</p>

    半晌后，才有一个女子颤抖着问道：“你说……什么？”</p>

    云错没有再重复，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没有必要在这里天花乱坠。少仙主云错的名号他们也都听说过，知道他素日沉默平稳，也绝非轻浪之辈。</p>

    慕容金川当即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出去，我要单独跟他谈一谈。”</p>

    他的话语是铁令，众人都纷纷带着或惊惧或敬畏的目光看着云错，而后纷纷低声喟叹着走出门去，仿佛打量着一个怪物。</p>

    本就是半魔，魔息不清，根骨不定，修为极高也极不稳定，换句话说，这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是个随时会失控的孽障。除此以外，听说少仙主的母亲早逝，抽花烟抽得疯疯癫癫，他便独自长大，生出一等一的冰冷和邪戾。</p>

    更有人提起他们听闻过的儿时经历，说到云错小时候看人的眼神，便如同看蝼蚁虫豸。</p>

    云错仍旧面无表情，无动于衷，仿佛一个没有心的瓷人。</p>

    唯独雪怀走出去的时候，他动了动，转头看着他，眼神中仿佛有一丝无措。</p>

    他说：“雪怀，你可以在外面等一下我吗？”</p>

    雪怀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迟疑了一下，便轻轻地说道：“好。”</p>

    作者有话要说：　　雪怀：呵，明明是学霸，还装学渣来骗我→3→</p>

    云三岁：quq媳妇妇我不是我没有媳妇妇你等等我……</p>

    第28章 </p>

    今日是个y-in天, 风冷，把雪怀数日不曾痛过的胃也吹得生疼——不知道镇魂汤的副作用什么时候才能好。他本来在旁听时就已经觉得不舒服了，计划着一出来便奔回去给自己熬碗热粥喝。</p>

    但云错让他等他，他就鬼使神差地留了下来。</p>

    他弯腰蹲下来, 片刻后觉得没那么痛了，他便放松身体, 靠在房檐下, 拔了根草在那里折来折去。</p>

    一墙之隔，慕容金川释放了完全隔音的结界，他什么也听不见。</p>

    他前世一直是个好奇心大过猫的家伙, 这一世内敛从容了一点, 却也不妨碍他想知道他们说了什么。</p>

    若站在这里的是前世他认识的那个云错, 他估计得找他打一架——那时候他们认识两三年，彼此约好了功法一起进益, 从筑基一步步往上爬。</p>

    云错说他还没开劫筑基, 是个和他一样的小菜鸟。</p>

    那时候他还是喜欢他的。两个人心照不宣, 彼此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p>

    因为双修道侣，最好是修为在一个阶层的, 齐头并进是一大要事。有不少人因为修为跟不上跟道侣分手, 仙洲的规矩也是等两人的修为前后不差一个阶层时方能完婚。</p>

    但如果说，他认识他的这一年，云错已经到了这么高的修为，雪怀便觉得自己被耍了。</p>

    这个人上辈子，到底说了多少鬼话来哄他？</p>

    雪怀也因此解开了一个长久以来的疑惑：云错如果已经到了因果不沾的境界, 常理因果、前世因缘都算不得数，那么这一世许多反常之处就能得到解释。一个跳出因果循环之外的人，上一世和这一世有所不同，实在在正常不过。</p>

    雪怀用草叶折出了一枚指环，听得身后风声翕动，是结界被撤回了，门紧跟着咔哒一声打开，云错从里边走了出来。</p>

    看见雪怀时，云错明显楞了一下，眼里接着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你真的在等我。”</p>

    雪怀扁扁嘴，站起来问他：“你要我等你，是有什么话想说吗？”</p>

    他回头看了一眼，慕容金川已经不知去处。敬师茶的夜光杯倒扣着，代表着双方已经走完了这个流程。</p>

    云错轻声道：“雪怀，我可以和你一起上课了。”</p>

    雪怀说：“嗯，还有呢？”</p>

    这件事其实在他的意料之中。慕容金川挑弟子不看出身与名声，只看心性。云错说是乖戾可怕，不如说是心性纯粹，能一路走到黑，若是掰正，亦能让他成为正道栋梁。</p>

    他等着他的下句，却发觉云错的话断在这里，仿佛言尽于此，也没想好接下来要说的话。</p>

    云错盯着他，想要开口，却只是接着笑了起来。</p>

    似乎只要是看见雪怀，他就常常会这样走神。他看着眼前的少年，清冷温和，眼睫黑得如同鸦羽，每眨动一次眼，垂下去的时候，便仿佛扫在他的心上。</p>

    他喃喃地，高兴地，重复了一遍：“我可以……我可以和你一起上课了。”</p>

    能天天看见他，光明正大地和他走在一起，可以大声叫他的名字。甚至如果他修炼过关了，还可以有希望让雪怀的外公替他说上几句好话，他喜欢的人说不定就和他在一起了呢？</p>

    说不定呢？</p>

    他高兴傻了，仍是满脸手足无措的笑意。</p>

    雪怀没好气：“你清醒一点，你学剑，我学药，没办法一起上课的。”</p>

    云错道：“我可以修两门。”</p>

    雪怀：“……”</p>

    云错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又小心翼翼地问他：“我可以……修两门吗？”</p>

    这个人完全是见缝c-h-a针，根本不讲道理的。</p>

    雪怀被他闹得笑了起来：“随便你修。不过你修为已经这么高了，好像学什么意义都不大 。”</p>

    他跟着云错往下走去，还是没忍住问他：“你为什么要修行得这么深呢？云错，你前途不可限量，若是已经到了这个水准，其实完全没必要再上学的。”</p>

    他清楚，上辈子的云错此时已经拉他入了伙，他们争分夺秒，多一天的时间，便是多一次在危机之下的喘息之机。云错做事容易走极端、不擅权衡，他每一步路，雪怀才是背后拍板、决策的那个人，说他是他一力扶持出的仙洲之主，雪怀也不会否认。</p>

    如果这辈子云错依然想要那个位置的话，继续呆在慕容山门中，小孩过家家一般地修行，显然不是最好的办法。</p>

    雪怀见他没说话，于是自己找话说：“还是……你真的只想考个天官看看呢？”</p>

    云错低声道：“嗯。我还想……”</p>

    “还想什么？”雪怀偏头问他。</p>

    云错看着雪怀，咽了咽口水，声音低得听不见：“我想成亲。”</p>

    微风吹过来，晃动他们透着热气的衣襟，连发丝都被春意熏染得微微发热。</p>

    雪怀的脸颊一下子就开始发烫。</p>

    他加快脚步往暖阁那边去，小声骂他：“一天到晚的，能不能想点别的？我看你是想找道侣想疯了。”</p>

    “是。”云错眼里亮晶晶的。</p>

    这辈子他什么都不要了。</p>

    他想和他成亲想疯了。</p>

    *</p>

    事后雪怀才得知，云错拜入慕容氏门下的理由也不止为了他。</p>

    慕容金川告诉他：“小怀，他在修行观心法，这是控制意念，以旁观者身份进入记忆的一门法术，十分凶险，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我看重他的心性，故而同意他留下来。但是你可千万别跟他学坏了，许多东西，不要见着他在做，你也跟着去做，知道吗？就说这个观心法，非金丹以上不能练，即便是到了金丹期，也是非常凶险。妄念太深，也会被过往纠缠，一旦醒不过来就糟糕了。”</p>

    雪怀又想起上一回去魔界找云错的事。</p>

    云错修观心法干什么呢？</p>

    他记得在那岩壁上看见的抽花烟的美人像。上辈子，他一直以为云错憎恨他的魔族母亲，以至于恨屋及乌地讨厌一切让他想起她的东西。可她在他心里还是有美好的那一面，甚而放在幽暗不见底的最深处，从不提起。</p>

    他那个疯疯癫癫母亲给过他的爱，或许已经是他从小到大接受过的唯一的、毫无保留的爱。</p>

    云错的母亲走得早，也突然，雪怀也的确听说过有人会借用观心法回到记忆中，日复一日地怀缅逝者，只求再看一眼。</p>

    这种疯狂和沉溺的事情，云错倒还真有可能做得出来。对于他这样一个抗拒外物的人，观心法无疑是为他筑起铜墙铁壁的小世界的一个途径。</p>

    雪怀点点头，特别乖地说：“好，我会注意的，外公。”</p>

    *</p>

    剑修和药修修行的地方很远。中间横跨三座仙山，连暖阁宿舍间都挨不到一起去。</p>

    云错开始在慕容金川手里修行，愣是连着三天都没见到雪怀的人。他经受单独的修行培训，是慕容家联合十七位神隐的灵修为他量身打造的计划，可以克制魔息为他带来的嗜杀、凶暴的一面，调息他体内仙与魔的血混合造成的凝涩阻碍。</p>

    慕容金川道：“你要学观心法，第一便是去欲修心。上次的事情我已经听人说了，若不是小怀赶过去把你捞出来，你气息也要走岔，对不对？”</p>

    云错没吭声。</p>

    上回给雪怀送粥的小师妹也是亲传弟子，和他一起修炼的，这时候快快活活地笑了起来：“让云师弟去欲，恐怕比登天还难！我瞧着这问题也不大，到时候若是能双修，让雪师兄看着他不就好了？”</p>

    云错依然不吭声。</p>

    他们位于整个慕容山门最高的一座峰上，唤作“云间”，因为此地终年云雾缭绕，走出去三步便看不见身边的人影。全白和全黑都是两种修炼的极端，唯有等风吹散流云时，才能瞥见远处几座寥落的山脊。</p>

    云错等着那阵风。</p>

    流云聚散时，能看见下头悠远的草木与地面时，那是草木堂的药修们在分辨仙草、采摘仙果，玩闹嬉笑声顺着云雾升腾上来，谁和谁的声音都能分清。</p>

    他觉得有点失望，因为雪怀不在那里。</p>

    慕容金川赶这一帮小东西去休息，顺道又通知了他们一件事：全体学员几日后要参与一场极境试炼，自由组合，两人一组。</p>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许多弟子都激动了起来，蠢蠢欲动地给自己物色着搭档。喧闹中，唯独云错没什么表情，也没有去找搭档的意思。</p>

    别人都不敢来找他，而他似乎也没这个意思。</p>

    小师妹跑过来问他：“云师弟，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啊？”</p>

    云错淡淡地道：“我一个人就可以。”</p>

    慕容金川听到了，瞥了他们这边一眼，而后面不改色地道：“注意听清，我说的是全员试炼，也即是无论主修何种兵器、法术的学院，都要参加。我们通常会建议两人互补，比如……一个剑修组合一个药修。”</p>

    雪怀的小师妹回头告诉云错：“云师弟，你听到没有？你可以找一个药修，师父说这个是自由组……云师兄？”</p>

    云错早就跑得没影了。</p>

    作者有话要说：　　外公：自由组队</p>

    云三岁：（= =）冷漠.jpg</p>

    外公（敲黑板）：随便组，组谁都可以，不限于剑修内部</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