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暴君一起重生了[修真] 第22节
雪怀又道:“那柳氏的旁支……”</p>
“这个你放心,雪少主,柳氏一脉依附于情爱,并无互相帮扶的惯例,而且你所想的那个女人,早在嫁入冬洲之际就和娘家关系断得差不多了。她上次被你赶回娘家,反而备受屈辱。”信鸦道。</p>
雪怀这一世人际关系单纯,他想不到自己还能招惹怎样的仇家。</p>
最麻烦的是,这一世不比前世,这一世他和云错在一起了,暗地里树敌不知何人;同样的,这一世他来了慕容山门修行,亦有可能是慕容金川从前闯荡江湖的旧恨,甚而有可能是雪宗生意上的对手……千丝万缕,似是而非,因为一切都和上辈子不一样了,雪怀自己也无法分辨。</p>
就在他分神思虑的当口,那老信鸦却突然动了动——构成它身躯的黑烟虚无缥缈地飘动了一下,连带着它身后所有的信鸦都融为了一体。</p>
上百只信鸦融合了,化成一只稍微大一些的、单独的信鸦,抬起眼睛瞅着雪怀,似乎有什么话要说。</p>
雪怀垂眼看着它,忽而感到有几分熟悉:“你……”</p>
“是,雪少主,上次我们也是俱为一体,就这样给您回报的情况。”它歪了歪脑袋,“我许诺给您一次机会,可以回答您能力范围之外的一个问题——知无不言,您现在要用掉这个机会吗?”</p>
“……”雪怀垂眸思索了片刻,犹豫了很久.</p>
他轻声询问道:“如果我现在问你们那个人是谁,你们也可以告诉我吗?”</p>
“可以,但是仅限于此人出生时的姓名。至于他现在的身份,或是他曾有的身份、动机等,我们无法回答。”信鸦说。“我们的回答,也仅仅是给您的回答而已。一个标准答案,并不能给出任何解释。”</p>
雪怀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件事:“也就是说,如果这个人乔装打扮或者更名易姓,我也非常有可能仍然不知道他是谁,是这个意思吗?你给我报出他的原本姓名,而我如果无法查到他是谁的话,你报任何人的名字给我都是一样的效果?”</p>
“是这样的。”信鸦拍拍翅膀,对他鞠了一躬。</p>
这样一来,雪怀反而更加谨慎了起来。</p>
他一向不是喜欢赌一把的人,但凡遇到什么事,总是要将其推到八成以上把握才愿意做。</p>
这也正是为什么他只能给云错当个左护法和军师的原因——他善谋划,而云错擅长决断,除了他故意跟他对着干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会选中最好的那个计划。</p>
最后,他选择继续保留这一次机会:“算了,我先调查一番再说。”</p>
“如果您有需要,我们随时恭候。”信鸦又向他鞠了一躬,而后拍拍翅膀,跳着飞走了。</p>
*</p>
雪怀一夜无眠。</p>
他守在云错床边,心乱如麻,将重生以来的所有事情都细细梳理了一遍。</p>
最令他起疑的有两件事:</p>
第一件事,就是那支s,he向他的冷箭。</p>
雪怀永远都记得那道风声s,he向他时所包含的恶毒和恨意,当时虽然大雾弥漫,但他仍然能清楚记得那仿佛被毒蛇盯上时的诡异感觉。</p>
那种感觉如此强烈,以至于他马不停蹄地记起了前生的死因——被一箭贯入后脑,顷刻间夺命。</p>
这件事诡异在它仿佛……和他的前世密切关联。</p>
雪怀重生一世,从没对任何一件事,像对这件事那样有着强烈的直觉——它就是和前世有关,仿佛故人重逢。</p>
难道除了他以外,还有其他的重生者?</p>
难道上辈子害他的那个人,这辈子也跟了过来,不依不饶地想要接着弄死他?</p>
雪怀觉得脊背冰凉。</p>
他提笔在纸上写下“箭头,前世”四个字。</p>
接下来是第二件事。</p>
雪宗。</p>
雪怀早已经不为了当初那件事生气了,他在意的是雪宗对他生气的理由。</p>
如果说一开始他意气用事,因为愤怒而拒绝了解雪宗的意思的话,那么前几天云错坦白错误,交出他错过的那封信后,他更加明确了一件事——</p>
雪宗在背着他调查柳氏背后的事情,说不定正是针对他和整个雪家的人,说不定和雪怀要找的人不谋而合。</p>
那么雪宗,又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不对劲,又是用什么方法往深里调查的呢?</p>
按照慕容宓墓碑前的铭刻,雪怀可以知道,他父亲在他十三四岁时——也就是柳氏进门没几年后,开馆验尸,发现了慕容宓的死因,从此对柳氏心有提防。</p>
如果他这么早就发现柳氏不对劲的话,那上辈子又是为什么没发现呢?</p>
上辈子,柳氏调换婚书乃至雪宗自己被y-in了一手,都无法用“隐忍”二字来理解——雪宗有提防还被y-in了,甚而连儿子的婚事都被黑了一手,这说不通。</p>
唯一的理由只有上辈子的雪宗不知道,而这辈子知道了。</p>
这辈子到底有什么不一样,才能导致他父亲发生了这么大的改变呢?</p>
雪怀想不通。</p>
他揉了揉太阳x,ue。饕餮鬼从门外窜进来,爬上床拱了拱他的肚子,催他去休息。</p>
“小饕乖。”雪怀拍了拍它的头,瞥见天光大亮,自己的确是需要睡了,于是起身简单梳洗了一下。</p>
他在炉子上换了一锅新药,用法术维持着,而后去窗边,小心翼翼地给云错换了一遍药。</p>
那伤痕触目惊心,看得他心上也泛着细密的疼痛。</p>
做完这一切后,他翻身上床,贴在云错的怀中,小心安睡。</p>
他困极累极,睡时却噩梦连连,梦见什么都忘了,只记得惊醒一次,他要抬眼看看云错,确认他在这里。</p>
再惊醒一次,再看着,极度困倦着再度入眠。</p>
后来云错都醒了,察觉到他睡不好,于是一遍一遍地拍着他的背,温声哄:“我在这里,雪怀。”</p>
*</p>
“饕餮小哥,我们打个商量,把你刚刚吃进去的那只乌鸦小老弟吐出来如何?反正你已经是一只鬼了,也消化不了它,它一只鸟在你肚子里会很寂寞的。”</p>
院外,一只老乌鸦正在和饕餮鬼据理力争,企图把同伴从饕餮鬼肚子里掏出来,未果。</p>
饕餮鬼嗷呜呜地凶着它,抵死挡在雪怀和云错门前,警惕地看着它们。</p>
老乌鸦讨好地蹭过去,拱了拱饕餮鬼的尾巴,“我用你主人的一个情报跟你换?反正你不会说话,告诉你了也白说,但是你若是知道这件事了,以后也好保护他,是不是?”</p>
饕餮鬼瞪着它,微有放松,但仍然虎视眈眈。</p>
老乌鸦清了清嗓子:“那我说了——”</p>
它悄声在饕餮鬼耳边说:“你主人够聪明,今生的两个疑点都发现了,可偏偏最大的那个疑点没发现。”</p>
“他都想到了自己爹头上,怎么就没发现,他这一生最大的变数,其实是自己身边的爱人呢?他可以重生,怎么就没想到,因果不沾的少仙主也可以呢?”</p>
作者有话要说: 小饕:@#¥%……&*()——+</p>
第63章 </p>
云错这里还伤着, 第二天就能下地走动了,但是伤口仍然青紫绽开,血流不止,看起来十分可怕。</p>
雪怀知道自己目前的治愈术水平还治不了云错的雷伤, 于是跟他商量,想要马上回慕容仙门。</p>
云错却不肯, 皱着眉问他。“三生石的事情还没有查清楚, 雪怀,你再遇到这种事情怎么办?我不放心。”</p>
雪怀便温声安抚他:“冥府这里已经问不出别的什么了,我们不如回去找师尊他们商量对策, 这种事情提早要告诉他们。”</p>
雪怀说, “而且, 也没准是我想多了。你别担心我。”</p>
出发回慕容仙门之前,雪怀借来纸笔, 给雪宗写了一封信。</p>
这封信, 本来早在云错给他坦白错误之后便该写了。但雪怀因为不知道在信中说些什么, 迟迟没有动笔,一拖就拖到了现在。</p>
他在信中写了自己一切安好, 又告诉自己的父亲:“儿子已经和云错成婚了, 您不必担心。只是我希望您不要什么事情都一个人扛着,如果有消息,请跟我也说一说,我需要您的支持和坦诚。最近我这边情况复杂,希望您好好照顾自己。”</p>
写完信, 雪怀带着云错回了慕容山门。</p>
到了地方,雪怀第一件事就是联系了蔡艺,请她为云错治疗身上的雷伤,禁闭休养。</p>
这次他们跑出来两天没请假。慕容金川暂时没有找他们的麻烦,大约是已经习惯了。</p>
他没来找雪怀。</p>
然而雪怀安顿好云错后,却主动去找了慕容金川,告诉了老人家有关这次的事情,以及上次那几件事情的推测。</p>
慕容金川眉头紧锁,对这件事情很重视。</p>
“小怀,你是说有人要杀你?”他问道。</p>
雪怀点了点头:“虽然我现在还不能确定,但是我隐约感觉是这样,我在想我们家是否招惹了一些仇家,以至于要报复到我身上?姥爷,您有头绪吗?”</p>
慕容金川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闭目凝神细思。</p>
“小怀,你让姥爷想想。”</p>
雪怀安静的等着。</p>
慕容金川平时在他面前都自称为师,很少有把他当成亲孙子来称呼的时候。这时候这么说,说明他一定十分重视,而且遇到了一点无法解决的事情了。</p>
慕容金川叹了口气:“我大约想起了几个名字,但还需要确认。小怀,你择日再过来,我细细与你说。事关重大,我也不敢妄言。但最近你和云错就不要再出山中的门了,你们年轻人贪玩随性是本性。大事当前,需要懂得分寸,这次你们涨了教训,我就不再啰嗦。”</p>
雪怀说:“师尊,我知道了。”</p>
他刚要踏出门外离开,却被慕容金川叫住了。</p>
“等等,你再过来一下,我给你探探脉象。”</p>
雪怀不知所以然,但还是乖乖走过去坐下了,伸出手,安静地让慕容金川为他诊脉。</p>
慕容金川沉声问道:“小怀,你跟为师坦白,你是否已经背着为师偷偷修炼,到了大乘以上的水平?上回你跟我说是y-in灵入侵你被魇住了,但我左思右想,那不像是那种病况的脉象,反而更像是历了雷劫。”</p>
雪怀愣了一下,很快就笑道:“怎么可能呢?我今年才十七岁,就算我活了两辈子,也不可能修炼的这么高呀。”</p>
“我看未必,你的道侣靠着半仙半魔的躯体达到了那么高的水平,未必不会带坏你。”</p>
慕容金川探查到他的脉象没有异常,冷哼一声。</p>
“为师让你上进求学,你一定记好,千万不能急于求成,别弄的跟你的云师弟一样,绣花枕头一包草,没人看着就走火入魔了。行了,你回去吧,过几天再来找我,我还有一些事情要找故友确认。”</p>
雪怀这便告退了。</p>
*</p>
云错还是住在上次的那个小木屋里。蔡艺给他疗了伤,叮嘱他休养七八日,雪怀干脆就请了几天的假,照顾他,陪着他。</p>
本来雪怀是想请到云错身体好透那一日的,但这次他再怎么卖乖讨巧,蔡艺也不肯了:“小怀你的心思野了,需要正一正。你自己数一数,这学期以来你请了多少次假?乖乖回来上课。”</p>
雪怀没办法,只好灰溜溜的答应了。</p>
云错倒是很高兴,他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只要雪怀在他身边就是高兴的。</p>
就连饕餮鬼也比平常更加黏着雪怀了——从冥府忘川边走过一回后,这只小饕餮莫名其妙的对云错多出了一点敌意,并且寸步不离雪怀。</p>
连雪怀欺负它,压榨它的时候,它都肯乖乖照做了:比如出去单挑一只狻猊,比如学着给雪怀做饭,比如叼着笔学字——虽然后果是吃掉了上百支学堂的毛笔,雪怀掏腰包交了罚款。</p>
雪怀发现这只小饕餮对写字这件事尤其充满热情,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表扬它的概率也大大增加:“小饕,你真的要变成全能型饕餮鬼了,你可以不用那么累的。”</p>
饕餮鬼冲他嗷呜呜的叫,有点着急,还有点委屈。</p>
它从冥府信鸦那里听来了一个惊天大秘密,然而它不会说话,可不就要学写字吗!</p>
只有某些时候饕餮鬼才会重新挨揍——比如他半夜把门啃出了一个窟窿,跳上床,企图咬被子的时候。</p>
场景很香艳,结局很悲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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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回来后的第三天,雪怀请的假到期了,只能乖乖回去上课。好在他这学期的课也不多,早晨放学后紧跟着就来找云错了,还带着小师妹等一帮同学一起来看望他。</p>
众人说是来看望云错,实际上就是换了个地方七嘴八舌地聊天。</p>
“听说门中要开设卜算学了,新招来一个神算子,现在正在正门前免费摆摊给人算命。” 小师妹说。</p>
雪怀突然想了起来,自己上一回遇到了一个据说是来应聘的算命道士,随手就找他卜了一卦,是测自己天雷降下来的时间。</p>
那人告诉他十天之内不会有雷劫,雪怀这才调整了自己的行程,动身去往冬洲复了仇,没让任何一个人跑了。第十一天,他的天雷果然应劫而下,不得不说这位神算子不是浪得虚名。</p>
雪怀感叹道:“原来都过去这么久了,他居然已经成功竞聘到了修士。”</p>
一番话说得众人好奇起来:“什么,你见过他吗?你找他算过吗?准不准?要是准的话,我们也过去排队了。”</p>
又有个同窗c-h-a话说:“不过那个人好像只算姻缘,说是除了算姻缘以外,算其他的什么都容易造孽障。”</p>
“那有什么不成的,我还想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寻得一个道侣呢!”</p>
其实一下子变得热火朝天起来。</p>
一群人都蠢蠢欲动,准备去正门找人算命了。</p>
雪怀也蠢蠢欲动。</p>
不过他想算的不是姻缘,而是别的。</p>
等屋里的其他人都走了之后,雪怀告诉云错:“我想问问那个神算子有关这次的事情,你不要下床,我过会儿就来,你在这里等我,好不好?”</p>
云错坐在床头,正在教饕餮鬼写一个字,闻言把笔和饕餮鬼都放下来了,紧紧地盯着他,假装若无其事的问道:“那,你还算姻缘吗?”</p>
他的语气太过小心紧张,雪怀扑哧一声笑了。</p>
“还算什么姻缘,我现在不是已经跟你成婚了吗?”</p>
云错“哦”了一声,掩饰性地移开视线。</p>
这才放心下来,让他去了。</p>
雪怀排了半日的队,好不容易才轮到自己。</p>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时,神算子并已经抬手打断了他:“小兄弟,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往旁边看看,看见我这块牌子了吗?”</p>
雪怀抬眼看去,见到正是同学们提起过的“只算姻缘牌”,这几个字显然是新添上去的。</p>
雪怀聪明,立刻就领会到了对方的意思:“你是预料到了我要来问什么,所以提前改了招牌只算姻缘,对吗?”</p>
他原来还打算加点钱,让他松口,看来这次是不成了。</p>
神算子微笑着捋着胡须,默然不语。</p>
雪怀叹了口气,然后歪歪头笑了:“不过,我倒是也有姻缘可算。”</p>
对于不可知的未来,要说他没有好奇心是,不可能的。</p>
他和云错这一路太过坎坷波折,连去三生石刻名字,都缺了他的两个字。</p>
他想知道,这辈子他们两个能否好好的在一起?</p>
雪怀问:“测姻缘一般要怎么问呢?”</p>
神算子抚须笑道:“就跟别人一样问,雪少主。有人问,自己未来的道理会是一个剑修吗?也有人问自己未来的道侣是否好看......看你的。”</p>
雪怀想了想。</p>
他不能问,“我未来的道路会是一个仙魔同修的人吗”,因为这样的问题毫无意义,是给还没有对象的人提供的选择,因为没有爱人,故而目标不明确。</p>
雪怀问,“未来和我相伴一生的道侣,会是云错吗?”</p>
神算子飞快的答道。“好,我这就给你算,上测天意——天意告诉我,你未来相伴一生的人,会让你在一天之内看遍春夏秋冬,带着万山的花朵踏雪向你走来,那一刻就是他向你求婚的时候。”</p>
雪怀:“???”</p>
他问道:“你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p>
旁边的小师妹也听到了,露出狐疑的神色:“这是什么意思?带来万山的花朵好像可以通过号令六界的古树来完成,可是一天之内发生春夏秋冬......这是不可能的呀,靠仙界平常人的法术无法完成。着听起来像是幻术师的法术,难道雪怀师兄会和一个幻术师成亲吗?不可能呀,他和云师弟不可能分开的。”</p>
那神算子却没给出解释,只是笑着说,“看个人造化了,我从没砸过招牌。”</p>
他将雪怀的卜测的判词刻好,交给他。</p>
一个简洁的木牌子,上面写着八个字:“四时花在,风雪人归。”</p>
雪怀心情有些郁闷。</p>
没问到自己想问的事情就算了,最后居然还算出,他未来的道侣可能不是云错。</p>
幻术师要求特殊,不是人人都能学的。因为要构造稳定、复杂的j-i,ng神世界,心性要尤其稳重,尤其忌讳出现心魔。</p>
云错差不多也跟幻术师绝缘了。</p>
若对方是个江湖骗子,雪怀还好受一点。关键就是对方恰好是成功预言了自己雷劫降临的那位大师。仙界的金字招牌。</p>
雪怀郁闷得连晚饭都没吃,草草喝了一点果浆,闷头就睡到床上去了,用被褥把自己盖住。</p>
云错刚做完饭,过来挠他,撩拨他。</p>
“雪怀,雪怀,你怎么了?雪怀哥,下来吃点饭吧。”</p>
雪怀闷声说。“不要,我不想吃。”</p>
云错不知道他怎么了,哄了一会儿也没见好,只能温声说:“那我用法术温在这里好不好?你半夜醒来要是饿了,就下去吃一点好不好?”</p>
又爬到床上来,给自己分了一点被子,将雪怀抱进怀里。</p>
“雪怀哥?”</p>
雪怀闷闷地说:“那个人说,我以后的道侣是个幻术师。”</p>
云错有点诧异:“就因为这个吗?”</p>
“什么叫做就因为这个?”雪怀气呼呼的翻身,瞪着他。“那个大师算的可准了,上次我的雷就是他算出来的,云错,你说现在要怎么办呢?”</p>
云错反而笑了起来,往他脖颈间蹭了蹭。</p>
“不怎么办呀,雪怀哥。”</p>
他像只小狗一样蹭着他,把他揽入怀中,又觉得这件事非常有意思似的,温声哄他。</p>
“我去学幻术就好了,我去学,不管怎么样,你都是要和我在一起的。”</p>
雪怀更难过了,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嘟囔着:“你这么笨,肯定学不好幻术的。你自己的心魔都多得数不清。”</p>
“我不笨,我会学的,你信我,雪怀。”云错却一场认真起来,急急忙忙地凑过来吻他,“我保证。”</p>
第64章 </p>
让雪怀没有想到的是, 云错果然说到做到。</p>
隔天,云错就跑去拜了个幻术师师父。雪怀极力劝说他,说自己原来隔壁住着的沙华师兄就是个幻术师,云错过去学又方便又不用挨骂, 但是云错死活不愿意过去学。</p>
他说:“雪怀,你也说了, 他是个幻术师, 我一点都不想看到他。我以后都不跟幻术师做朋友了。”</p>
雪怀差点笑出声,看见云错一脸严肃,于是跟着他保证到:“那我以后也不跟幻术师走得太近, 你可以监督我。这一条我把权限放宽给你。”</p>
只可惜云错学幻术的进度和饕餮鬼学写字的进度差不多——云错因为执念太重, 心魔太深, 连最基本的小幻景都造不出来,还被雪怀嘲笑了好一会儿。</p>
饕餮鬼则目前控制住了自己不再吃笔, 但总是会一不小心把笔咬断。它对自己严格要求, 每次毛笔不小心被它尖利的牙齿咬断后, 它就哭着来找雪怀,非要亲亲抱抱哄一顿后才有信心接着写下去, 然后如此循环往复。</p>
云错课业忙, 雪怀待在山洞里哄了好几天饕餮,最终觉得云错不在的时候实在是太过无聊,也一并跟着去了。</p>
由于那教幻术的修士是一个长得颇为俊秀的青年人,云错坚决不允许雪怀跟过来一起学:“万一那个算命的说的刚好是这个老师,你过去后对他一见钟情, 我要怎么办?雪怀,你不要去。”</p>
雪怀则瞪他,“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倒是你,藏着掖着不让我跟你一起学,是不是已经对人家一见钟情了,要搞一段僭越师尊的禁忌之恋?我告诉你,姓云的,门儿都没有。”</p>
他每次假装生气的时候都会学着画本子里的人物,学来市井泼妇提溜自家丈夫的嚣张劲儿。偏巧云错很爱他这样子,一通敲打后,还是同意他跟着一起去了。</p>
结果不试不知道,雪怀理解了为什么云错连幻术的门儿都没摸着——这门课对心性的要求实在是太过严苛。</p>
拿教他们这门课的师尊来说,本人是个性子淡到极点的人。说是淡,和懒也差不多。他名为玄清,整个人无欲无求,比所有的仙者更仙,奉行无为而治。</p>
上课?想放鸽子就放鸽子,有空就来,学生实在是有强烈的求学欲望,那就教一教。</p>
吃饭?饿了就吃,不饿不吃,有时候饿了也懒得吃,任它饿着,还曾有过“差点饿到魂飞魄散被学生发现后强行灌入真气才捡回一命”的传说。</p>
雪怀问道:“这个学生很有胆识啊,不过‘灌入真气’的方法是……?”</p>
玄清师尊说:“貌似是双修吧。”</p>
雪怀:“……”</p>
云错:“……”</p>
玄清师尊面不改色:“我也很困扰,那个弟子说是用这种方法救了我一命,一定要对我负责,但我觉得吧,没必要。但他很坚持,我就……”</p>
“把他逐出了师门?”雪怀猜测道。</p>
玄清淡然开口,“我就允了他,和他结为了道侣。”</p>
……</p>
这也太随便了吧!</p>
环顾一圈这位修士门中,奇人异士遍地走。有完全拒绝与人交流,但是智力奇高无比的少女,还有目中无人、坚信自己是天道的狂放少年,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看起来都像是脑子有问题的人。</p>
雪怀为此感到了深深的忧虑。</p>
不过云错乐在其中,雪怀跟着一起学,倒是也觉出一点趣味。</p>
幻术师这里对修心的要求,和他们平常所接受的“修心”要求不同。慕容金川通常是要求弟子“去欲静心”,不为外物所动,雪怀以为便是要人人如同玄清师尊这样心外无物,结果现在才知道,不是的。</p>
玄清闭目打盹,丢给他们一本古籍,让青鸟负责念出来:“所谓构建环境,只要心神强大,不轻易为外物所动摇即可。无欲无求当然可以,这是最好的一种状态,但其他的状态也可以存在。”</p>
“只要这种状态能够支撑你的全部,也即是说,足够强烈,强烈得能够近乎无欲无求时,也是可以的。比如那边那个认为自己是天道的少年——他打心眼里认同他即世界,并且能够自圆其说,没有任何人能推翻他的说法。”</p>
青鸟念完后,玄清突然开口了,随手给他们指了指另一边修行的学员们。</p>
“看见那个小子了吗?”</p>
他指尖所及,指出了一个骨骼纤细、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孩子。他正闭目打坐,睫毛竟然是雪白的,整个人像冰雪雕刻而成,没有一处不是完美的,甚至美到了雌雄莫辨的地步。</p>
而且很奇怪的,只是看了一眼,雪怀就克制不住地对其生出好感来,对方像是引人堕落的艳鬼一样,自带可怖的吸引力。</p>
他匆匆收回视线,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云错。</p>
却看见云错这个木头只是略打量了一下那人,接着就收回目光,眼巴巴地等着玄清接下来要说的话。</p>
真是个木头!</p>
雪怀突然就笑了,云错发现了他在笑,秘术传音问他,“雪怀,你在笑什么?”</p>
雪怀说:“不告诉你。”</p>
他不肯告诉云错自己刚刚被那少年迷了眼睛,只是放松了姿态,朝云错的方向挪了几步,和他肩膀贴着肩膀,一起打坐。</p>
玄清说:“看见了吗?那个少年名叫林雪藏,修无情道的,他的强大信念就是本我——他根深蒂固地不关心这世界上的任何东西,只关心自己,只爱自己。这也是他能修成幻景的理由。”</p>
云错懂了:“也就是说,只要心思足够澄澈,执念足够深重不为人阻碍,就有可能修成心魔幻景吗?”</p>
雪怀却嘀咕着:“也就是说,性子越拧巴的,越容易修得这门法术?”</p>
玄清师尊笑了:“也可以这么说。拧巴的,和澄澈的,都可以过来。你们知道二十年前的仙魔大战吗?那时候对抗魔道前线的就是幻术师,因为他们心思最干净,不会被魔道所侵染,这些人在那场战争中居功甚伟。也算是一个幻术师的作用了,这一门讲究缘分,也是最看学生资质的一门课。”</p>
雪怀托腮问道:“那,师尊,你看我资质如何?”</p>
玄清师尊打量了他一会儿——那一瞬,雪怀感觉对方清亮的眸子直接看透了他心底。</p>
“中庸之才。”</p>
雪怀:“……”</p>
玄清抬眼看他:“我说的中庸之财,是指幻术师中的中庸。心性干净坦荡,如果能排除外物干扰,不受凡尘俗事所干扰,你会成为相当优秀的幻术师,但你的问题就在牵绊太多,家人,爱人,朋友……这些等等,你被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限制住了。”</p>
雪怀托腮说:“好吧。”</p>
“不过,我能看得出,你曾经有过非常接近排除外物的时期。”玄清在用灵视翻阅雪怀的心海,眼神也开始变得越发明亮。</p>
雪怀不解道:“是什么时候?我不记得我有这种时候。您说的对,我是个俗人,放不下这些牵绊的,可是我也不想放下。”</p>
片刻后,玄清师尊收回目光,开口说,“我找到了,约莫是在两个月前,历时五个时辰。”</p>
雪怀好像醒悟了什么,脱口而出:“那是我请假回家的时候。”</p>
是他听闻了柳氏的种种罪行,回冬洲手刃他们的那段时间。</p>
“仇恨。”玄清轻轻吐出这两个字,“你性张扬坦荡,仇恨是使你变得极为纯粹的利器。”</p>
雪怀静静思索着,片刻后,轻声道:“我知晓了。”</p>
他扭头握住云错的一只手,像是带小孩一样,把他扯到玄清面前看:“那师尊,你再看看他的资质如何?”</p>
云错有点紧张,他反握紧了雪怀的手——</p>
他发了誓的,一定要学好幻术,不让雪怀嫁给其他的幻术师。若是在此刻被打脸,那就是真的心情复杂了。</p>
玄清瞥了一眼云错,没有丝毫犹豫,评价道:“绣花枕头一包草。”</p>
云错:“……”</p>
雪怀却开始憋笑。这个说法实在是太过熟悉,慕容金川常常挂在嘴边,天天批评的就是云错。</p>
堂堂一个少仙主,仙魔同修,修为已经达到了仙道因果不沾、魔道十七重的地步,居然还要整天被骂绣花枕头一包草,这个心理y-in影也算是够深重的。</p>
玄清的语速很快,但是毫无起伏,就这么噼里啪啦地说了下去:“的确,他性格偏激简单,像是不复杂,直觉也很准。他有一心一意想要追求的事物……我看看。”</p>
一边说,玄清再次开启了灵视,探查着云错的心海:“你心中有一个人……或者换个说法,你满心都是一个人。”</p>
云错下意识地看了雪怀一眼。</p>
雪怀却迅速地脸红了——被云错这么冷不丁地一看,立刻伸手把他的脸扭了回去,小声骂道:“听课,你看我干嘛。”</p>
云错闷着笑,扭过去之后没过多久,又不自觉地往雪怀这边看。自然而然地就是要往他这里凑,简直是个粘人j-i,ng。</p>
“但是,”玄清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虚无缥缈,“那个人站在离你很远的地方,你离他很远——随便什么事情,都能让你不敢往前走一步,是这样吗?我看见了那个人站在冰封的雪原下,你脚下都是漂浮的碎冰……碎冰太多了,一步一个心魔,你简直是糟蹋你这么好的心性。”</p>
雪怀快憋不住了,他在玄清师尊批评完云错之后就大笑出声,伸手去拉云错:“你看看你!师尊说什么!”</p>
云错看着他的脸,一时间没领会到他的意思。</p>
只是看着雪怀灿烂的笑颜,又开始发呆,冷不丁地凑近了想吻他。</p>
雪怀瞪他:“你干嘛?”</p>
云错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找错误:“你刚刚说什么,雪怀哥?”</p>
搁在平时,雪怀看见他这么时不时发愣的样子,就要骂他了。不过他现在已经没了脾气。他揪着云错的衣领说:“师尊都看出来了——我都在你心里了,你凭什么一步都不敢走?嗯?”</p>
云错望着他的眼睛,有些嗫嚅,“我……”</p>
“你看看,我一个人待在那么远的冰面上多可怜啊。”雪怀尽力跟着玄清师尊描绘的场景去想那个画面,“你舍得不过去陪我吗?我要是掉下去了,也是一个人掉下去,如果没人暖着,说不定就冻死了呢。”</p>
云错还没来得及说话,雪怀就已经钻进了他怀里,贴在他肩上,轻声说:“你来好不好呀,我等你过来找我,你快一点,好不好?该长大啦,云师弟。”</p>
云错伸手摸了摸雪怀的头,手足无措地说:“好,我会的。你信我,我一定会的。”</p>
雪怀趁机揉了一把他的头,开开心心地往他脸颊边吻了一口:“一定要记得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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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日常修行外,雪怀还发现了一个提升自己的契机。</p>
起因是他看玄清师尊替一个学生修灵火铳,顺手试了试。</p>
和雪怀以前在深花台试的不一样,同样是攻击性的法力,玄清能够随意c,ao纵法力的形状,千万道锐利的光芒都随着他的意念控制,在天空炸出好看的烟火来。</p>
这边的女学生看到了,纷纷要求着叫道:“师尊!师尊!再放一个凤凰烟火好不好呀!”</p>
天空中的法术应声而变,织造成凤凰的模样,随后又跟着学生们的需求变成了各种各样的形状。</p>
全程,那些法术的光芒不曾落地,不曾伤人。</p>
这是雪怀一直都无法做到的事。他手里又天上地下最好的一把灵火铳——浮黎宫太子白弈亲手打造的第一样神兵,但是他不会使用它,至今只能以治愈术施展。</p>
如果他能成功地制造出一个稳定的幻境,是不是说,也拥有了真正掌控那把神兵的资格呢?</p>
雪怀脑海中,这个想法挥之不去。</p>
原本他只把在幻术师这边修行当成一个消遣,现在却是认真了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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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雪怀重新给自己订制了一张修行表,打算找慕容金川调调课,匀出几节闭关修心课给幻术课。</p>
也是惦记着慕容金川前几天说的话,要他改天过来。</p>
然而,雪怀没想到的是,他还没有来的去找,慕容金川就已经出了事——</p>
青鸟来报,慕容金川昨天动身,离开了数百年不曾离开的山庄,只身前往幽冥之境,会见自己年轻时的一个仇家。</p>
不知他们到底说了什么话,慕容金川身负重伤被送回来,与此同时,幽冥鬼王被发现死在慕容氏家传的升云剑法下。</p>
慕容金川昏迷不醒,失去意识之际,只说给自己的外孙留了一句话。</p>
“不是我这里。让小怀立刻回冬洲。”</p>
第65章 </p>
雪怀和云错赶过去的时候, 才知道这件事情远没有他们原先想的简单。</p>
慕容金川闭门不出了几天,这几天里,他一直在家中凝神思考,行走坐卧都拿着纸笔。</p>
雪怀的外婆则说:“老头子连饭都不吃了, 成日在念叨我们年轻时招惹的一些仇家,想到一个就写一个名字上去, 我问他要干什么, 他也不说,就闷头写。前几天他出门,说是进货, 我也就信了。结果这个老头子是背着我们去寻仇了, 走之前连个话都没留, 就把身上的衣裳换了,戴上了我嫁他那年给他缝的锦囊, 说是好看——好看什么?花色都那么老了, 他就打算一去不回……”</p>
雪怀把瘦小的外婆抱在怀里安慰了许久。雪姥姥流了一会儿泪, 擦擦后推开他,要赶他走:“你姥爷给你留了话, 小怀, 别耽搁,外婆在这里守着,你赶快回家看看吧。”</p>
又看向云错,用前所未有的严厉语气斥道:“云错你也去,你陪着小怀去冬洲。”</p>
雪怀一看慕容金川的情况就知道了, 恐怕是前几天两人谈话的内容被慕容金川上了心。为了逐一排除自己的仇家,这位退隐百年的老人重出江湖,一一跟过去做了了断。</p>
也即是帮他们清理这边可能招惹的仇家。</p>
雪怀眼眶有点发热,不敢叫外婆看见,也心知事态危机,所以叫上云错一起,即刻动身前往冬洲。</p>
如果慕容金川确定了山庄里没有雪怀那个暗藏的敌人,那么剩下的多半就是云错,或者雪宗身边惹上的麻烦了。</p>
如同上次一样,他们两人乘青鸟夜行,抵达冬洲时正是深夜。</p>
寒冷的天边垂挂着零星的星子,细雪飘散,人一说话就化掉了,跟着雾气一起变得s-hi哒哒的。</p>
宅邸寂静,还带着几分清冷——雪怀在自己家门口站定,仰头看着府邸大门的标牌:一个苍遒有力的“雪”字,正是他母亲在他出生那一年写就的。</p>
那一年,雪宗开设深花台,生意红火,也终于能给妻儿一个安定温暖的家。他们四处挑选,择定了五六处宜居的地方,最后把决定权交到刚刚满月的雪怀手里。</p>
他们在纸上分别写了这几处地方的方位,而后都叠成纸团,让雪怀凭空选。还是个奶豆丁的雪怀小胖手胡乱一抓,就抓到了这里,从此是他们上十年的居所。</p>
此刻回忆浮上心头,很奇怪的,雪怀在那一刹那仿佛望见了他不可能知道的景象:一个凄清荒芜的别院,人去楼空,像他上辈子最后伶仃无依的坟前。</p>
众叛亲离、亲人沉疴,他有一半执念尚且留存人世,故而坟前有一朵半红半白的花。</p>
但是下一刻,他的这种微茫的幻觉就消失了,云错从他身后走来,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将他严严实实地揽入了怀中。</p>
云错仿佛能感知他情绪似的,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低声说:“雪怀哥,走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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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雪家竟然没有人了。</p>
侍女、护院清走,庭前积压着灰尘与厚雪,无人清扫。</p>
雪怀踏出一步,踩断了一根枯枝,咔嚓的清脆响声居然成了整个庭院中最响亮的声音,仿佛能惊动鬼魂似的。</p>
房里的灯突然亮了。</p>
雪怀j-i,ng神一振,往那边看去,抬眼却是老翁伛偻着提着灯,推开门往外走,问道:“外边是谁啊?”</p>
他看到雪怀的那一刹那愣住了,紧跟着是有些惊喜、又有些复杂的表情:“少主,你居然回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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