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暴君一起重生了[修真] 第23节
连云错都忍不住蹙眉发问:“这里怎么了?雪伯父呢?”</p>
他环顾了寂寥的庭院一圈,默不作声地把雪怀往怀里揽得更紧了些。</p>
老翁叹了口气:“这说来话长,少主,坐下来说吧。”</p>
他这话一出,雪怀也就明白,雪宗恐怕是不在府邸中,甚至也可能不在冬洲了。</p>
他单刀直入地问:“我爹他去了哪里?”</p>
老翁重重地叹了口气,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腿:“七日前,老爷出门办货,半道上遇到了劫匪,一条腿被打断了,对方用的还是带着诅咒的刀兵,轻易不能好全的那种。”</p>
“老爷说不要告诉任何人,先封锁消息养伤,怕是有人盯上了深花台。我们开始以为老爷只是想静养,结果他连深花台也关闭了,用四个麒麟兽镇着,之前还没做完的单子也都退了。”老翁的声音里带着深重的疲惫,像是谈起这件事,至今让他有些难以接受一样,“后来是家里,老爷说您和夫人都不在了,家里留着这么多人也没意思,干脆都要遣散,连我都要遣散。”</p>
他们此刻都站在庭院外。</p>
雪怀垂眼看着眼前的石桌,看着细小的雪花伸展出来的针绒,觉得说话有些艰难,“他是说,我和我娘……”</p>
“除了您和慕容夫人,老爷还能提谁呢?”老翁这时候却像个长辈一样,看着雪怀的眼神中带上了浓浓的悲哀——是悲哀,而不是失望,或许还夹杂着那么一丝惘然。</p>
因为他也曾站在雪怀那一边,并不理解雪宗的所作所为——这个雪家家主行事的神鬼莫测,终于有一天让亲近的人见识了一番。</p>
“连我也要遣返,可是我是从雪家太爷爷那一辈做起来的,我离了雪家,还能去哪里呢,啊?可是老爷连个话都没留,我被赶走之后又偷偷跑了回来,可是老爷人已经走了,连深花台都锁了起来。我让人找遍了整个冬洲,都不见踪影。”</p>
雪怀有些不敢置信:“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p>
老翁低声说:“因为老爷给您送过一封信,您当时没有回复,老爷等了几天之后就对我们说,‘我们的小怀长大啦,知道分辨是非了,我这个爹当得不称职,他不愿回来时正常的’,以后都不许任何人提这件事了。走之前留了口信,什么都没说,只说别去找您,也别去找他。”</p>
那一刹那,寒气入体,冻结了五脏六腑。</p>
雪怀有些吃力地吐字道:“我跟他回了……信。”</p>
回了吗?</p>
回了,他隔了一个月才看见那封信,如果说是因为云错的错——他没有及时告诉他,可那仅仅只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雪宗还没走。</p>
是他自己硬生生拖了又一个月,因为不知道怎么下笔,所以干脆就没有下笔,其实心里还是想着,希望家里的这个老东西能够为他的所作所为感到一点悔恨吧?</p>
他真的回了信,四天前送出的,现在正躺在老翁手心。</p>
回得这么晚,又有什么用呢?</p>
老翁颤颤巍巍地说:“这封信,少爷,你寄过来的,因为是给老爷的,我就没看,一直好好留着。”</p>
雪怀努力是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您,麻烦您再告诉我一遍,我爹他腿被人打伤的事情,那件事情是在什么时候,在哪里?”</p>
这一瞬间,他心里冒出一个声音,祈祷一样地希望它不是,可是又隐约知道跑不掉的。</p>
上辈子的时间、地点:四月十三,冬洲青岩谷,一处羊肠小道上,雪宗被对家y-in了一手,从那以后病情反反复复,一直没能好全。</p>
腿伤,无法行动。</p>
这是前世真实发生过在雪宗身上的事情。当时雪怀在军中,顾及不到。</p>
他刚刚重生,重来这一世的时候就记起了这件事,认定是柳氏和雪何所为,所以一直提防着他们。甚至为此加强了雪宗身边的防范,连他的日常饮食都要管控到。</p>
也是为了保护家人,他才去了慕容仙门修行,拼命想要把修为提到银丹以上,好修观心法,看见前尘往事中被自己忽略的细节。</p>
现在呢?</p>
老翁颤颤巍巍地说道:“四月十三,老爷当时取道青岩谷,在一个小路被……”</p>
雪怀闭上眼。</p>
他亲手杀了柳氏和雪何,从此认为冬洲这边在也没有任何威胁了,故而一直未曾上心。</p>
所以现在,慕容金川为了他们的事情只身犯险,雪宗受伤后去向不明——他都已经意识到了有人要加害他,前几天跟慕容金川说了这件事,只差一步,只差一步。</p>
只差一步!</p>
他以为没事了,可还是眼睁睁地让上辈子的祸患再次重现!</p>
雪怀双眼赤红,指甲深陷,几乎掐破皮r_ou_。</p>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仇恨,冷静,以及极度的清醒。那就是他刚回来时的状态,不因为情爱而沉沦,也不因为过往而迷茫,跟着一起来的还有深深的无力感。</p>
是他无能,是他掉以轻心,是他任性妄为枉顾家人动向,是他太过自大,以为重来一世,什么事情都掌握在自己手里。</p>
“雪怀,雪怀,你先别急。”</p>
云错察觉出他的状态不对劲,低头捧住他的脸,语调出奇的宽和冷静:“你先别急。过一会儿我们先去深花台看一下,雪伯父或许在那里留下了线索。我先在就动用我能用的一切手段去找雪伯父的去向,在消息出来之前,我们再再回一趟山庄,查一下姥爷的事情,好不好?”</p>
云错温声劝说雪怀,“别急,别急。我觉得姥爷那件事也有蹊跷——别人传话说是让你立刻回冬洲,可是为什么这么巧,偏偏雪伯父走了之后你才得到这个消息?姥爷现在人昏迷未醒,你知道传话的人是谁吗?”</p>
雪怀摇了摇头。</p>
他当时很急,听说慕容金川出事后立刻就飞身赶去,根本没有注意是谁给他透露的这个消息。</p>
同样,慕容金川是一大早被外边的仙民送过来的,那时已经人事不省了。中间到底几人转手,消息来源是谁,完全不确定。</p>
“少主,千万不要冲动行事。”连老翁都看出了雪怀神情不对,出声道,“万一是调虎离山计,那就遭了。我想老爷出走的原因,恐怕也是怕牵连到您——”</p>
“不,不是。”雪怀的语气异常平静,“我差点死了三次,我娘被害死了,我爹被人y-in了,姥爷现在身受重伤,这不是冲着我爹来的,就是我。这个人对我已经不止恨了,他想要让我亲眼看着我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因为我受到伤害。”</p>
“我想不到有谁会恨我恨成这样,我想不出来。”雪怀的声音有点颤抖,像是已经暂时失去了思考的冷静,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我想不出来。”</p>
“只有一点我知道,我要他死,我要他死。”雪怀喃喃重复着,直到被云错拥入怀中后,他眼角才开始发红,捂出了最后一点雾气。</p>
“给我传话的人我不认识,没记住,但是只要我再看一次他的脸,我就能认出来。我回去会逐一排查山庄的每一个学员,从昨天的往来纪录起,全体封死。”雪怀轻轻从云错怀中脱出,“云错,你帮我一个忙,我要直接联系幽冥鬼王那边的动向,可以吗?”</p>
云错点点头:“我已经在让人去办了。”</p>
他一直没有出声,也没有大的动作,紧紧手中画了一个简短的符,乌黑的信鸦腾空而上,扑棱棱地飞远了。</p>
“现在我们去深花台看看吧,说不定我爹留了一点信息给我们,”</p>
*</p>
半个时辰之后,去往幽冥的信鸦回归。</p>
幽冥之王不同于冥府主人,幽冥是介于鬼界与妖界的一个灰色地带,长期生长着半鬼半妖的生物。</p>
慕容金川年轻时与这边的鬼王有过过节,一仇搁置了上百年没有解决。</p>
信鸦来报:“少仙主,我访问了周边一带的小鬼们,都说亲眼看见了慕容老爷子和鬼王决斗的场面。慕容老爷子修剑习剑,潜心钻研,功力法力已经无出其右的人;鬼王成日花天酒地,不思进取,故而两人的对决中,鬼王未曾伤及慕容老爷子的一根毫毛,自己反被一招升云剑给捅了个干净。”</p>
也即是说,慕容金川根本不是在决斗时受的伤,而是在回来的路上被人伤到的。</p>
云错怀疑得没错,这果然是一出调虎离山之计。</p>
什么是杀人诛心?</p>
在雪宗离去之后,故意借他人之口提醒他回冬洲,目睹亲生父亲去向不明。</p>
从他十岁之前,甚至更早的时候,安c-h-a了柳氏害死他母亲,从此离间雪家长达六七年。</p>
几次杀不死他,就伤他不设防的身边人。</p>
雪怀声音嘶哑:“云错,你这几天先回魔界吧。”</p>
云错怔怔地看着他。</p>
雪怀道:“不是要赶你走,也不是不喜欢你了要和你分开,我怕那个人对你不利。”</p>
云错刚要开口,却被他打断了——</p>
雪怀眼神清明:“我知道你已经因果不沾、魔道十五重以上了,但是我姥爷也是已经化神的修为,论心性、境界,应对能力都比我们更加优秀。如果我们要面对的敌人是这个水平的,我不要你跟我一起冒险。”</p>
“你当我是什么人?雪怀。”云错静静地看着他,平常在他面前经常不知所措的青年人,竟然在此刻换了个样子,变得冷硬、坚定,镇定。</p>
他向雪怀伸出手:“我也不要你独自冒险,我不要你一个人站在冰原上。雪怀,我是你的夫君,是可以依靠的人,你相信我。”</p>
他垂下眼帘,沉声道:“我改变主意了,我要回到九洲仙主的位置上。任何敢动你的人,我会让他灰飞烟灭。”</p>
第66章 </p>
——我要当九洲仙主, 任何敢欺负我们的人,我都会让他灰飞烟灭。</p>
像是梦回上辈子,他们刚刚初遇不久。十五六岁的人,一个家里没人管, 一个家里管不住,四处撒野的年纪, 无话不说, 去哪里都出双入对。</p>
那时候云错还沉默——雪怀不在他身边时,他就异常沉默,几乎不与外边的世界交流。但总有人去攀附他, 或是因为少仙主的名号, 或是单纯像雪怀那样, 被他身上的戾气与锋锐所吸引。</p>
他们认识的第一个月,有一天雪怀出去遛弯, 买了一大堆糕点, 牵着一匹九色鹿在街上溜达, 一个留神就注意到楼阁底下,有一个纨绔公子哥儿腆着脸要拉云错一起吃饭。</p>
那些天云错的小灰猫病了, 他每日固定带小猫去医馆, 淡然婉拒。</p>
没想到的是那少年反而骂了起来:“给脸不要脸,不识好歹!你以为别人都叫你少仙主,你还真当自己是个玩意了,不过就是个魔界人生的野种,跟我在这里拿什么乔!你够格吗?”</p>
云错眼中一暗, 还未来得及动手,凌厉风声飘过,长鞭在空中甩出炸雷一样的巨响——</p>
雪怀打马而过,过身时伸手把那人掐着领子提了起来,漂亮的眸子里眼神透出一道极为狠厉的光:“在冬洲,我说他是少仙主,他就是,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换个人跟你拿乔,你拿得动吗?”</p>
他骨骼纤细,一副少年人的身板,居然单手生生把一个肌r_ou_强健的同龄人提了起来,而后一把甩开撞在一边人来人往的摊子上!</p>
那人也没反抗,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p>
雪怀轻蔑一笑:“不过如此。”</p>
他这段“英雄救美”是后来所有人都知道“雪少主和云少仙主搞在一起了”的起因。从那以后,别人骂云错野种,他就lu 袖子上去干架,优雅漂亮地把人蹂躏一顿;他被人骂有娘生没娘养的孩子,他还没动手,云错就会把那人一路整到半死。</p>
那时年少轻狂,成天都在打架,脾气炸得一点就燃,偏巧他们两个之间从来不红脸。偶尔碰到哪一方心情不好,他们就不说话,去寻仙阁一起吃饭,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一起躺着晒太阳。</p>
有一次,饕餮鬼离家出走跑丢了。他们两个人一起出去找,找到后顺便就找了个没人的草坡,躺下来晒太阳。</p>
云错说:“我想当仙主。”</p>
雪怀抱着饕餮鬼,一边lu 着它的头,一边昏昏欲睡。他偏头看了他一眼:“嗯?”</p>
“我想当仙主,这样以后就不会有人欺负我们了。”云错说。</p>
雪怀有点疑惑:“可是现在的仙主崩逝之后,是会传位给你的呀。”</p>
“不一样,我自己拿到的,和他给我的,不一样。”云错说。“他施舍我,我亦不想要。”</p>
现在一想那时候真是拧巴,可雪怀就真的认真起来,爬起来低头看躺在一边的云错,“那你带我吗?我跟你一起,我可以当你的左护法,送你登上王座。你想要什么,我都帮你。”</p>
当时云琰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连发几百道青鸟诏令让云错回去继位,但云错始终没理,云琰不得已改立自己的弟弟云璋为储君,最后这两个人都死在云错剑下。</p>
仙洲王兵、天宫天兵一批一批地赶来赴死,无一不在云错手里烟消云散。他的力量几乎是野蛮、暴烈的代名词,麾下兵士冲破防线如同用手指弹破一片砂纸。</p>
除此之外,他还顺便解决了另外几个对仙主之位虎视眈眈的势力,战火连天中,他刚坐稳王座,又开始了毫无止境的扩张和侵略。</p>
他亲自带雪怀坐上了左护法的位置上,向万民宣称:“孤之左右手,当为雪怀。”</p>
但雪怀还记得,他说完这句话后,就放低声音,用只有他一人能听见的音量说:“以后都不会有人欺负你了,雪怀。”</p>
声音沉沉,却一晃还是当年那个幼稚的、拧巴的影子,为他赌上这一把气。</p>
回忆的潮水袭来,雪怀觉得云错眼下这句“我要回到九洲仙主的位置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究竟哪里不对,他一时又没反应过来。</p>
*</p>
云错带着他,先去了深花台。</p>
雪宗走之前放出了雪家鸟兽园中养的所有镇兽,将深花台死死地守着。除了四方麒麟外,为首的是一只殷红的朱雀,浑身如同烈焰一般,垂眼审视着每一个妄图将视线投进来的人。</p>
雪怀以前只听说过自己家有这些东西,却没真正见过。这种镇宅兽一般只听令于主人一个人的命令,他现在能不能进去还是个未知数。</p>
他抬首望向那朱雀,轻声说:“你好,我的名字叫雪怀,我是……”</p>
他还没说完,朱雀已经将巨大的鸟首埋了下来,向他致意道:“恭迎二位家主归来!”</p>
雪怀和云错同时愣住了。</p>
雪怀说:“我……?”</p>
朱雀注视着他:“雪宗老爷已经将雪家所有的东西归置好,留在深花台中,等待您和您的道侣去开启。如今您是雪家的大家长了,不再是少主,请原谅我们身为镇兽,无法在您二位刚来的时候提前恭迎。”</p>
雪怀愣在了那里,久久没有话说,可是还是不死心,又问了朱雀一遍:“那我爹呢?他去哪里了?”</p>
朱雀面上毫无波动地说:“雪宗老爷将家印留给您、立下遗嘱的那一刻,我们镇兽便只能认您一个。故而,原来的主人去向哪里,我们也并不知道答案。”</p>
雪怀喃喃道:“他连遗嘱都立了。”</p>
他深吸一口气,擦了擦眼睛,低声对云错说:“走吧。”</p>
*</p>
深花台为他们敞开。除了雪怀,还包括云错。</p>
雪怀与雪宗决裂当天,是云错过来接走的他。正常父母都无法原谅的这种行为,云错甚至以为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得到雪家承认了。</p>
但现在朱雀也称他家主。</p>
莲池边的小隔间一如往昔,干干净净。因为有守护者的存在,连灰尘都落不进来,空气停止流通,直到他们踏入,这整个深花台才再度为他们活起来。</p>
仿佛是知道这一天来临似的,雪怀常用来画图谱的那个小木桌上压着一个沉甸甸的木汉,木函边堆积着浩如烟海的卷宗。</p>
雪怀给云错找来一个软垫,两人并肩坐下。</p>
上次他们一起待在这里的时候,还是雪怀努力跟他保持距离的时候。他在内,云错在外,对着满院风荷撒治愈术,这边补一点,那边修一下,周围安静得能听见荷花j-in-g叶生长的声音。</p>
卷宗被整整齐齐地分为两个部分,字迹从旧到新,扉页写着:仙洲历冬十九年。</p>
是雪怀十四岁生辰那年,柳氏嫁入雪家两年后。</p>
也是雪宗动手开棺寻觅慕容宓的死因的那一年。</p>
云错早已在坦白时将开棺这件事告诉了雪怀,如今一页一页地将卷宗翻过去,雪怀就越发清晰地感受到当初雪宗对他的愤怒为何。</p>
说他冒进、极端,说他不顾大局,不提前通知他,说他但凡花心力往深里查一点,事情都不会落到这个地步。</p>
卷宗中贴着雪宗的详细笔记,抽丝剥茧地分析了出来:</p>
柳氏,明面上的本籍在录:媚术己氏,妲己后人。</p>
经查证,实为魔族与涂山氏生下的后代,半魔狐族,自小生长在魔界,善用毒、媚术、魔蝙蝠,此前经历,均为伪造。</p>
雪怀轻声道:“柳氏背后有人,是魔界派来的。”</p>
云错“嗯”了一声,没说什么,只是搂着他的腰,憋了很久之后,才低声说:“可是雪伯父对你也太严格了对不对?杀母之仇,让你隐忍、筹谋,你才十七岁,不必因此自责。”</p>
“你说的不对,云错。”雪怀揉了揉脸,有些疲惫地笑道,“我已经二十六岁了。”</p>
云错怔住了。</p>
“还记得吗?我真的没有骗你,我是个重生者。重来一世,我本该有二十六岁的心智,可事实证明我根本一点长进都没有。”雪怀平静地说,“我爹骂我是应该的,这件事是我做错了。”</p>
“我没事,云错,继续看吧。”</p>
写到最后,从柳氏转移到魔界,最后反而牵扯出一件陈年往事——</p>
二十年前的仙魔大战。</p>
当年浮黎帝君靠着仙魔同修,一人之力压住魔界入侵,就此终结叛乱。对此,雪宗给出的判定是:“魔界余孽未除,贼心不死,意欲再犯仙界,先自雪家始。”</p>
“魔界要卷土重来?”</p>
一瞬间,雪怀和云错对视一眼,纷纷诧异了一瞬。</p>
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柳氏背后的牵扯这么大。</p>
但仔细看,雪宗都逐一列出了理由和寻找到的蛛丝马迹:</p>
第一,浮黎帝君如今已经退隐,据说和帝后一起云游四方了,行踪不定,也联系不到。他钦定的接班人白弈实力未知,还未继位,现在浮黎宫内空虚,天庭兵力不足。</p>
也即是说,天庭中不再有可以抗衡魔界的力量。</p>
除非能找出第二个人,仙道因果不沾,魔道十五重以上。</p>
雪怀翻动书页,看到这里时,心思微动。</p>
如果有第二个人……</p>
“是你啊,云错。”雪怀说。</p>
云错默然无言。</p>
他的视线跟着雪怀的望过去,便见到第二份卷宗,赫然写着自己的名字。</p>
雪怀的父亲比雪怀更早认识他,同样是雪怀十四岁那年,就着手研究了云错的一切信息。</p>
“半仙半魔根骨,且是来源于九洲仙主与魔界纯血公主的极致天灵根,修炼时具备得天独厚的优越性。保守估计,此子若是潜心修炼,二十岁前能抵达魔道十三重,仙道化神境界。”</p>
“甚至,强于浮黎帝君,成为目前已知最强的修炼者。”</p>
“但问题有二:此子心智不全,仇视当今仙主云琰,在仙界中无羁绊。此外,半魔躯体更容易诱导其人入魔,此子是否可以为我仙界所用,尚且是未知数。”</p>
“唯一能确定的是,若是这一仗要打,仙界与魔界无论哪一方得到了云错,都将获得最终胜利——即,得云错者得天下。”</p>
“笔者注:虽以仙道身来看,应当竭尽手段争取此子,但以父母身来看,不可勉强。此子有赤子心,知善恶,辨是非。愿小怀与其相伴一生,纵然明日坎坷崎岖,亦能豁达坦然携手并进,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p>
再往下就是一个木函,轻轻打开。</p>
里面是一对玉佩。</p>
成色老旧,论价值看起来也没有多名贵。</p>
但雪怀认得。</p>
这是他父母的定情信物。慕容宓去世之前,雪宗一直佩戴着,后来不戴了,雪怀以为他丢了,却没想到好好地存留了下来。</p>
是给他的成婚贺礼。</p>
里面夹着一张纸条:“赠我儿雪怀、云错:和光同尘,二人齐心,无往不利。”</p>
第67章 </p>
雪怀将这些卷宗刻印了一份, 确保没有任何一道笔画落下后,将雪宗手录的原卷亲手销毁在深花台。</p>
他和云错连夜赶回了慕容仙门。</p>
既然对方使出调虎离山计,一方面做了个神不知鬼不觉的手段,另一方面让雪怀立刻赶来冬洲, 还特意借人之口告诉雪怀“不在这里”,那么这正好说明对方就藏身在慕容山庄中。</p>
雪怀强忍住封锁山庄逐个排查的愿望, 镇静下来跟云错商讨:“先不忙, 对方有备而来,我们这个时候如果打草惊蛇,反而会适得其反。敌人在明我们在暗, 只有设计把他从暗地里引出到明面上, 我们才有几成胜算。”</p>
云错想过后, 同意了他的说法。他说:“深花台这里的消息我已经送往南天门和北天门,我父亲那边也送去了, 这段时间我们静下来排查, 我也会抽调人手时刻保护姥爷姥姥。你暂时不要离开我身边, 好不好?”</p>
雪怀点点头。</p>
他们回去之后,连夜查看了慕容山门最近几天的出入情况。入关阵法显示, 最近除了慕容金川外, 没有其余任何的人员来往,这更加佐证了他们的猜测。</p>
然而慕容山门中学员、修士、扫撒门童、化灵神兽林林总总加起来共有上万人,一个一个找过去总是大海捞针。</p>
深夜,雪怀闭目凝神想着这件事情。</p>
他和云错现在都住回了山顶的小宅邸,两人一间, 隔壁就是慕容老爷子养伤的地方。为了不让慕容姥姥太累,他们轮流值夜,守在老爷子身边。</p>
当初是谁第一个把那句话告诉他的?</p>
第一个说“不在这里,让小怀立刻回冬洲”的人,是谁呢?</p>
他隐约觉得自己要想起来了,因为他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对方是个他眼熟的人——虽不认识,但应该在什么地方见过,或许就是隔壁班的什么人,或许他们经常打照面。</p>
他连夜查了名册,观看了每个用法术纪录在案的学员面容,最终一无所获。</p>
房中的灯噗嗤一声灭了,整个房间陷入了寂静的黑暗。零星有外边的虫鸣传过来。</p>
血腥味很重。</p>
慕容金川送回来时,全身血流不止,只差奄奄一息。老爷子修为已经化神,救治起来也更加困难,门中化神修为的修士屈指可数,药修更是只得雪怀的师尊蔡艺一个,一天一夜的法阵、药阵下来,这才勉强让老爷子的身体慢慢恢复气血。</p>
雪怀嗅着这血腥味,心乱如麻,更加难以入睡。正在他焦灼时,门被打开了,云错端着一盏小灯走了进来。</p>
他在他床边坐下。</p>
雪怀怕他担心,屏吸背对他,尽量不动。可云错还是有所察觉,他轻声问道:“雪怀哥,你还没睡吗?”</p>
雪怀没吭声,便感觉到云错的手伸过来,先探了谈他领口的温度,而后给他掖了掖被子角,自己跟着也爬上来,在他身边躺下了。</p>
雪怀不开口说话,他就蹭过来把他从背后抱住,低声说:“下半夜也我值守吧,你好久没休息了。我先来陪陪你,等你睡了就过去,没事的。”</p>
雪怀翻了个身,将头埋进他怀里。云错耐心地抱住他,像是给猫顺毛一样,轻缓地拍着他的背,哄道:“没事的,等我当了仙主,就没什么东西能拦住我们,没什么人再敢伤害我们的家人。姥爷会好起来,爹也会回来的,是不是?”</p>
雪怀笑了:“你认亲认得倒是快,昨天还伯父,今天就叫爹了。”</p>
云错不跟他争,怕一说话,又把雪怀的瞌睡虫赶跑了,于是赶紧低头亲亲他的额头:“睡吧。你总是不休息,这个状态也做不了什么。”</p>
雪怀“嗯”了一声。</p>
片刻后,又轻轻地道:“云错,有你真是太好了。”</p>
云错抱着他不说话,过了好久,等雪怀的呼吸绵长起来,他才轻轻地回答道:“我也是。”</p>
雪怀睡着了。</p>
他小心翼翼地抽身,慢慢地下床、出门关门,然后去慕容金川房中坐着。饕餮鬼守在床边,正卷成一团打盹,小灰猫则守着门口,一有风吹草动,立刻虎视眈眈地拱起脊背。</p>
云错用法术热了水,洗干净绢帛,给慕容金川换药。</p>
他从来没有伺候过别人,除了雪怀。但眼前的人是雪怀的家人,亦是他的恩师,他做起这件事来竟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很自然的,他担起了这份责任,催姥姥睡觉,看着雪怀安心入眠。他觉得这就是他应该做的事情。</p>
长达两辈子困扰他的事情仿佛在此刻找到了答案:有些人,你对他们笑,对他们好,那并不叫逢迎。</p>
他只是单纯地想对他们好而已,他们对他亦如是。不求什么,只是因为喜欢他,爱重他,有的人甚至和他并无过多交集。</p>
他学会了怎么去做,尽管做得还不太好。</p>
爱人,朋友,亲人……这些熟悉的词说出来轻轻松松,对他而言却是第一次。</p>
换完药后,云错静立在床边,按照蔡艺的嘱咐摸了摸老人的脉搏,发觉还平稳时,这才松了口气。</p>
他终于有机会坐下来休息片刻。</p>
因为病痛,慕容金川这个平时威风凛凛、被学生们称为魔鬼的师尊竟然也显出了几分羸弱、苍老的意思。</p>
“师尊,我想好了。”云错看着慕容金川的脸,低声说,“徒儿以后可能不能继续在您座下修行了。”</p>
老人呼吸平稳,闭着眼睛。这双眼以前是用来瞪着他和雪怀的,常常都是气急败坏的目光,很像一个普通老头儿。</p>
云错跪地俯身,深深叩首:“我知道您一直想收一个亲传弟子,将他培养成升云剑法的继承人,日后将升云派发扬光大。可惜我笨,仅仅领悟十之八九,有没有勤于练习。我心性差,经常闭关出岔子,不久之后又将离开师门,追名逐利。入门之时,您喝了我的敬师茶,对我提出了许多要求。但徒儿都没有做到。如今我唯一能追求的是,万死也要护住雪怀和所有人的平安。”</p>
如果说雪怀让他知道何为情爱,是让他入世的人,那么慕容金川则是教他出世的那个人。</p>
他教他豁达,教他赤诚,所有剑修入门的誓言由慕容金川本人写就:“剑不可染尘,心不可染血。剑必染血,心必无尘。”</p>
他天生y-in沉孤僻,是他们让他看到了选择的方向。</p>
但他还是要走上和上辈子一样的路。命运的转轮戛然而止,到此,重重碾过一条重复的车辙。</p>
窗外,信鸦冒雨而来,扑愣着翅膀还未落地,就被猛然惊醒的饕餮一口吞进了肚子里,再非常舍不得地吐出来。</p>
信鸦惊慌失措地抖了抖毛,而后飞去了云错面前:“少仙主,已将所有的事情上报天庭和仙主。天庭那边尚未回话,云琰大人要跟您见一面。”</p>
“我有人要照顾,现在走不开。”云错淡声道,“他要见我,过来这里跟我谈。不过我和他也没什么好谈的。两条路,打和不打,任他自己选。他愿意禅位给我,我也不愿意折损兵力和时间在他手上;若是他不愿意,那么我就直接打到他城门下,再杀他一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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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鸦扑棱棱飞走了,睡也没注意到,慕容金川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p>
*</p>
雪怀睡了一觉,做了一夜的噩梦,醒来后浑身冷汗。</p>
他梦见他不曾重来,这辈子终止在上一世坟前的那朵花里。他梦见自己走过奈何桥,喝下孟婆汤,排在千千万万个鬼魂的身后等待转身。</p>
心里知道,自己在慢慢地、慢慢地忘却。所有的人和事,他来到这世上之后经历的所有牵绊,都像是被人扯断了锁链一样,卡擦一声泯灭无痕。</p>
或许是他思虑太重,在睡梦中也下意识地思考着这件事的缘故,他醒来后,忽而觉得千丝万缕的线索慢慢理顺了些许。</p>
这一系列的事情中处处都透着诡异,雪怀此前一直没想明白这诡异到底来自哪里,现在他明白了,这种让他脊背发凉的感觉来上辈子。</p>
那是被鬼魂盯上的感觉。</p>
上辈子他父亲在青岩谷被人y-in了一手,这辈子同样的时间,发生了。</p>
上辈子云错最终在十七岁那年决定争夺仙主之位,这辈子本来已经有所改变,他们彼此约好了要去天庭当公务员,但最终又回到了原点。</p>
好像有一只手,在不断地斧正因为他重生而带来的改变。他杀死了柳氏和雪何,但这一切依然发生了;他和云错在一起了,说通了,但这一切还是发生了。</p>
还有什么?</p>
还有什么是他没留意到的吗?</p>
那些他已经改变了的,上辈子的事情?</p>
门口传来敲门声,是他姥姥的声音:“小怀,你醒了?醒来吃饭,然后让小云休息一会儿,我看他已经很累了,劝他回来睡觉,他又不肯听。”</p>
雪怀应了声,又听见慕容姥姥说:“我去给你外公采点草药。现在药是不缺,但是我想出去看看有没有扁鹊伞,前些天下了场雨,说不定能长出来。”</p>
扁鹊伞是六界中最难得的神药。千年开花,五百年结果,如果有了这个东西,慕容金川能好得很快。</p>
“等一下,姥姥。”雪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外袍都来不及披上,冲出去拦住了他姥姥,“您别去。”</p>
“什么?”慕容姥姥挎着一个药草篮子,显然是被他的神情吓到了,“小怀,怎么了?”</p>
雪怀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他笑了笑,伸手接过他姥姥的篮子,“我去吧,姥姥。”</p>
“可是……”</p>
“没关系,我学药的,山谷里s-hi气还没去,路太滑,我怕您摔伤。”雪怀说完,根本不给姥姥拒绝的机会,回房抓了外袍和武器就冲出去了。</p>
饕餮鬼听到动静,嗷呜一声紧随其后,跟着雪怀冲了出去。</p>
姥姥。</p>
现在山庄里还有他的姥姥。</p>
雪怀清楚记得,上辈子因为自己参了军,常常不能回家。二老想念他,慕容姥姥就打听了地方来找他,结果在军队驻扎的地方迷了路。</p>
那是一个层叠复杂的山谷,上下左右皆别有洞天。慕容姥姥在那里迷了路,被生活在那里的烛九y-in伤了根骨,随后才被人发现。</p>
雪怀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山谷里走着,很快,他发现眼前起雾了。</p>
饕餮鬼警惕地竖起耳朵,爬到雪怀身上,扒住他肩头缩着。</p>
雾气越来越浓,几乎到了无法下脚的地方。这地方越往深里走,竟然越来越像那个雾气弥漫的山顶。</p>
饕餮鬼已经很害怕了,呜呜叫着想让他回头,可是雪怀不为所动,依然往前走着。</p>
雾气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巨大的东西——雪怀眯起眼睛,努力辨认,望见了巨大的蛇形和一双黄澄澄的蛇眼。</p>
烛九y-in,据说双眼直通地狱。是蛇就爱吃鸟,它以禽鸟、风羽族人为食。</p>
雪怀却像是没看到一样,径直往前走。一边走,他一边轻笑道,“小饕,你知道幻术师怎么杀人吗?”</p>
饕餮鬼嗷嗷呜呜,疑惑地看着他。</p>
“一旦对方没有识破幻术,那么幻术世界的事物对这个人来说为真,被骗过去的人实际上是根骨与j-i,ng神被c,ao控了,并将伤害等量投s,he到现实中。比如现在对面看起来有条蛇的样子,如果我们没有识破这是幻术师的幻术的话,我们会在想象中跟它搏斗,然后在现实中受伤。”</p>
“但是,”雪怀的语气微微一沉,“如果能识破,那么对方就完全伤不了我。”</p>
他迎着那个黑影走过去,白雾渐渐更浓了,可是那团黑影突然变化了形状。想象中的蛇形不再存在,那里站着一个漆黑的人影。</p>
“知道我为什么发现的吗?”雪怀问道,“因为幻景是幻术师自己构造出的世界,幻术师本能地将自己认同的一切化入幻景中,如果错误一旦被察觉,他的伎俩也就不成了。小饕,拿你来举个例子,如果对方没有见过你,而是听信了我的话,说你是一只红色的饕餮鬼,那么你现在就会是红色的。”</p>
饕餮鬼立刻惊恐地看了看自己——还是黑色的不错,略微放下了心来。</p>
雪怀低头看着自己的武器——那是一对暗红的蝴。蝶刀,一长一短,艳丽锋利。</p>
他已经许久不用这个武器。</p>
云错从他手上买下了这把刀,除了手刃柳氏那一次,雪怀不再碰过他们。</p>
他伸手拎起它们——与此同时,他的手一碰到它,武器的模样瞬间就发生了变化。</p>
幻术退却,眼前的蝴.蝶.刀变成了一把细长的、银色的灵火铳,j-i,ng致漂亮,看起来甚至像是某些闺阁小姐的配饰。</p>
除了他和云错,再没有其他人知道他手里有这样一把武器。</p>
对方想当然地以为他的武器仍然是那把蝴.蝶刀,故而在幻境中呈现的就是这个样子。这也成了雪怀发现已经陷入幻境的证据。</p>
雪怀突然加快脚步,在这一瞬间形影如风,瞬间腾挪到那黑影身前——法术汇聚,此刻他脑海中别无他想,只有眼前人的真面目。</p>
灼热的星芒随着他的想法汇聚起来,毫不留情地喷薄而出,锋芒直指眼前的人。</p>
白雾极速消退,对方的身影也极速模糊了起来。雪怀在那一刹那听见了一声闷哼,下一刻,周围的风景都褪去了,他打了个空。但随着他的怒意和恨意喷涌而出的力量无处宣泄,直直地冲到了另一边的山头,生生将巍峨巨大的山头切成了两半!</p>
眼前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了。</p>
对方跑了。</p>
雪怀在这一瞬间无法抑制自己的恼火和恨意,他双眼赤红,指骨几乎攥碎。</p>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p>
“你在哪里藏着,我就会追到哪里。不论天上人间,不论六道九洲,你死一次,转生一次,我都要把你杀了。”</p>
*</p>
雪怀是下午回去的。</p>
他宣称自己并没有找到扁鹊伞,跟姥姥说了抱歉。慕容老夫人看见他十分疲惫的模样,心疼地让他赶紧去休息。雪怀却回绝了,只说自己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要去原来修行的灵洞中找一样东西。</p>
他找来了冥府信鸦。</p>
饕餮鬼贴在信鸦背后站着,老信鸦站得笔直,十分尊敬地望着他:“雪怀少主,还有什么吩咐吗?”</p>
“上次我没用的那个机会,现在还有效吗?”</p>
“有效,我们无条件为您解答一个问题,不限于您已经知道的信息,但答案是死的,不一定能为您做出解释。”</p>
上一次雪怀想问他们幕后黑手是谁,生生忍住了。</p>
但这次他毫不犹豫地问了出来:“我要问你,这个世间,除我以外还有几个重生者?”</p>
知道他用蝴.蝶.刀,唯一的可能,只有上辈子的故人。</p>
*</p>
“三个,雪少主。”</p>
信鸦清晰地重复着他的话,“这个世间,除您以外,还有三位重生者。”</p>
第68章 【已修】</p>
“除我之外, 还有三个?”</p>
雪怀千想万想,心中原本预计的答案是一个,结果却大大出乎他预料之外。</p>
这样一来,事态马上就严重了许多, 也即是说他的敌人很可能不止一个,而是三个。现在的情况已经错综复杂, 如果在加上这个条件, 那么就更加棘手起来。</p>
但雪怀冷静下来一想,却觉得未必如此。</p>
他现在已经掌握了关键的情报,即雪宗留在深花台的那些卷宗。抛开诸多细节不谈, 如果真的有那么多人针对他, 他绝无可能获得这么多情报, 甚至可能活不到重生的时候。</p>
这连续几起的事件中透露出的幕后黑手的性情——对雪怀的极度针对和憎恨,不死不休的性情, 也让雪怀更倾向于, 这是同一个人的所作所为, 而不是一群人。</p>
现在的关键点就在于雪宗。</p>
雪宗行事无常,神鬼莫测, 离开深花台一定有他的理由, 不至于为这等小事立下遗嘱。</p>
他父亲是想让外人知道他“疑似死了”。</p>
“疑似去世”是比“确认去世”更麻烦的情况,雪怀前世为云错的左右手,深谙这种手段。人的去向不明,立下遗嘱,不是做给别人看的, 甚至不是做给他看的,而是做给盯着他们的敌人看的。</p>
告诉他们——这个目标现在情况不明,听说是死了,但是要花费时间去确认。这样一来,远比其他的任何情况更能分散敌人的注意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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